;她转身正要跟周远安告别,却见他身形不稳,一个趔趄朝她倒了过来。
莫晗堪堪支撑住他的体重,往后退了一步。周远安低声说了句“抱歉”,努力站直身子。
仅那一秒的接触,莫晗也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似乎更烫了,帮李越海演了这么久的戏已经是极限。
想到这里她有些愧疚,问道:“你吃药了吗?”
周远安摇头不说话。
莫晗问:“你生病怎么不吃药啊?”
“……”还是不说话。
“问你话呢!”
“……”
这人确实有点奇怪,别人关心他,他还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莫晗看了他一会儿,像在思考什么。
雨不知何时停了,她望着天边还没散去的乌云,又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画完的二十张速写作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说:“走吧,我送你去趟医院。”
在路边拦车时,莫晗发现一个不妙的状况:她的手机和钱包都落在李越海的床上了。
这个时候再折回去拿太耗时间,她掏掏口袋,翻出八十多块的零钱,应该是够用的。
正是出租车交班时间,两人在路口站了很久才拦到一辆空车,莫晗没报地点,先拉着周远安坐上去再说。
司机人不错,一开始听莫晗要去相反的方向还不乐意,后来看看周远安一副烧糊涂了的样子,又改口答应了。
一路上,周远安多次虚弱地表示自己不需要去医院。莫晗平常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今天不知怎么大发善心了,“我都把你送到这了,难道半途把你扔下车?”
周远安大概是没力气与她争执,索性闭上眼不说话了。
到了医院门口,他们按照流程先去排队挂号,然后上二楼找急诊室。
医生给周远安量了体温,他发39°的高烧,光睡觉不吃药是没用的,莫晗觉得自己这回是做成好人了。
从急诊室出来,莫晗拿着病历和处方单走在前面,走了一段路,回头才发现周远安还站在原地,垂着脑袋不知在想什么。
她冲他摆手招呼,“你快点,我看缴费那里排了好长的队!”
周远安不紧不慢走到她跟前,虽然依旧不说话,但可以看出他表情里带着淡淡的不悦。
莫晗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是否管得太宽了。她抿着唇,沉默了片刻,给自己找台阶下:“我……我要去上个厕所,回头到药房找你,你自己先去交钱吧。”
五分钟后,莫晗从厕所里出来,周远安已经坐在一楼大厅里等她了。
经过药房门口时,她不经意瞥见旁边的垃圾桶里,一张处方单露出小小的一角。
莫晗伸手抽出来看,抚平纸张褶皱,渐渐显出姓名那一栏。三个字,周远安。
她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再看向坐在远处的少年。
他手里握着一杯温开水,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那瞬间莫晗脑海里涌进很多内容。
最近药价确实越涨越夸张了,她自己也十分注意不要让身体出毛病,否则又是一笔很大的开销。
接着她又想起了周远安。
对于周远安这个人,她几乎一无所知,可关于他被画室里其他人排挤的事情,她却有所耳闻。
莫晗不止一次见到过有人偷偷地把周远安削好的铅笔踩断,又或是拿橡皮擦将他画好的素描一毁而尽。但由于周远安从来没抱怨过什么,大家也就一直没正视这件事。
每个地方的人都多少有些排外心理,周远安来自遥远的南方小镇,再加上他平常太过沉默内向,这样性格的人会受到欺负也不奇怪。
这种现象直到周远安和李越海成为朋友后才略有好转,李越海在他们这群人里算是最能说得上话的,大家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莫晗不声不响地走到周远安身旁坐下,脑海里思绪过了几番,最后还是决定什么都不说。
周远安喝完一杯水,又起身去接第二杯,他喉结缓慢地滚动,侧面轮廓在灯光的渲染下显得柔和而细腻。
莫晗看了一阵子,向他借手机给李越海打个电话。
“你爸走了没?”接通之后,她直切主题地问。
李越海小声说:“还没,他跟我妈吵架了,说今晚要在这过夜。”
“那怎么办?”莫晗停了停,接着说:“周远安还晕乎着,一个人估计回不去。我的手机也忘在你那。”
“你们现在不能回来,我爸见你太多次肯定要起疑心。”李越海思忖着,出了个主意:“要不你先带远安去你那儿歇着?”
莫晗听了这话只觉匪夷所思,她压低了声音,有些恼意:“李越海,你疯了?”
莫晗平常都是一口一个“海鸟”的叫他,只有生气的时候才会叫他全名。那边的人大概意识到什么,过了几秒才说:“那你们今晚找个旅馆住吧,钱你先垫着,回头我给你报销,只能这样了。”
莫晗在心里苦笑几声,没再多说什么。
挂了电话,医院里小孩嘈杂的哭闹声令莫晗顿感一个头两个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