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她自己都有些舍不得放开镜子,考虑着要不要再让珍珠给她换个发型,她的头发乌黑浓密,现在这个发髻让整个人显得头重脚轻,但不如换个简单的瑶台髻会更好看一些。
还有她太瘦了,以后也要多吃一些,免得常年的三病六灾的自己受罪。
自家姑娘可是从来不在外貌上动心思的,这是怎么了?秦妈妈想到叶氏平素的话,轻咳一声打断李庭兰的遐想,“姑娘,时候不早了,要不您和三姑娘这就到前头去?”
李庭兰抬眸看了秦妈妈一眼却没睬她。上辈子她当了康王世子妃后,就将秦妈妈一家都放了良,又给秦妈妈了一个庄子,让她回家当老太太去了,算是全了主仆之义。
可现在想想,这位李家特意派来照顾自己的妈妈,一直是按照叶氏的要求来照顾她的,早就忘了她是李家特意派过来的人了。别的不说,就自己这纤弱的身体,若是秦妈妈对自己有半分慈爱之心,也不会从来不进一言,或者想办法让自己多进补一二,将身体养的强健一点。
“去给我端一碗杏仁茶,再拿一碟子蟹壳酥,一碟子栗子糕,我陪三妹妹用点儿点心再过去,”这会儿离许以尚他们到家还有半个多时辰,李庭兰不想像个傻子一样等在二门处的花厅里,她犯不着去向许家人尽什么孝心。
“这,二姑娘只怕已经,”秦妈妈正要再劝,抬眸正碰上李庭兰冰冷的目光,她立马知趣地闭了嘴,曲膝道,“是,我这就吩咐下去。”
“不过是两碟子点心,也用得着妈妈亲自去?”李庭兰走到西次间书案前,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妈妈去咱们府上一趟,把这封信交给祖父,若是见不到祖父,给二叔或者二婶儿都可以。”
秦妈妈惊讶的张大了嘴,“咱们府上?啊?呃……”
“怎么?秦妈妈忘了自己是哪家的人了?”李庭兰似笑非笑的盯着秦妈妈,“秦通叔和妈妈的两个儿子不还留在咱们府上吗?怎么?祖父将他们放籍了?”
秦妈妈被李庭兰的话闹了个大红脸,她的丈夫儿子是负责照管李庭兰名下的产业的,那些产业一大半是李家分给李澍的家产,还有一部分是叶氏为了从李家顺利出来,按照李阁老的要求,为女儿留下的一半嫁妆,这些东西的契书都在李阁老手里,连管事都是用的李家人。
“奴婢是大姑娘的人,奴婢一家子都是姑娘的人,”她抬眼正碰上李庭兰看透一切的清澈目光,有些说不下去了,她一直以为李庭兰把自己当许家人的,而她是李庭兰的养嬷嬷,所以即便自己一家子身契都在李阁老手里,秦妈妈也将许家人排在了真正主子前头。
现在李庭兰突然说起了李家,秦妈妈一颗心砰砰直跳,暗骂自己是舒心日子过久了,居然糊涂了,她不是许家的人,叶氏肯给她几分面子,是因为她是李阁老派过来的。若是李庭兰不待见她,只需要一句话,李家便会将她弃之不用,而许家上下就算是为了避嫌,也不会出来替她说句话的,她真正的主子其实只有李庭兰一人而已。
秦妈妈后背登时浮起一层冷汗,腰背弯的更低了些,“奴婢是姑娘的奴婢,奴婢什么都听的姑娘的。”
珠帘外的许茵娘已经听的心跳如鼓,虽然许以尚从来不以娶了叶氏为耻,对妻子爱重有加,把李庭兰也当成了自己嫡亲的长女。许茵娘从生母夏姨娘的言谈之中甚至听出来许以尚颇为以和李家攀上关系而自得。
许茵娘同样也感觉到了,虽然她的祖母江老太太从不过问府里的俗务,提到儿媳叶氏的时候也是赞不绝口,但她对叶氏的再嫁之身还是有些介意的。更觉得李庭兰这个外来的孙女十分刺眼,不然也不会除了朔望,都不让李庭兰过去给她请安。虽然理由是心疼孙女早起,但她怎么不心疼许福娘和许茵娘两个亲孙女呢?
不止是许茵娘能感觉到这一点,她相信李庭兰心里也很清楚,不然她也不会在这府里处处讨好时时忍让了。这也是许茵娘心里看不起李庭兰的地方,换作是她,她宁愿不要这个再嫁的娘,也要回到阁老府上,当次辅家的大小姐。
可今天,一向对李府避之不谈的李庭兰居然称那边为“咱们府上”,还提醒秦妈妈她是哪边的人,这太让许茵娘意外了,尤其是都这个点儿了,李庭兰还坐的稳稳当当的吃点心,她以前可是最孝顺知礼的那一个。
李庭兰没理会许茵娘的小心思,见点心上来,略让了让她,便品着杏仁茶慢悠悠的吃着栗子糕,还不忘品评道,“这栗子粉磨的不够细,糖也放的多了些,用的不是雪花糖吧?普通的黄糖会伤了点心的颜色的。”
许茵娘已经坐不住了,她得赶紧去找二姐许福娘,告诉她李庭兰的变化。
见许茵娘要走,李庭兰也不拦她,叫过一个小丫鬟,“你送三姑娘出去,对了,和二门处的婆子说一声,要是老太太她们到府门外了,赶紧过来报个信儿。”
李庭兰到二门处的时候,许福娘和许茵娘还有许茵娘的生母夏姨娘已经候在那里了,见李庭兰过来,夏姨娘忙迎过去见礼,许福娘在夏姨娘身后仔细打量着李庭兰,不知道是不是受了许茵娘的影响,她也觉得李庭兰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许福娘一向看不上这个拖油瓶姐姐,觉得她十分的不知趣,因为有她的存在,但凡和许府相交的人家,都知道她娘是个再嫁女了。
虽然大晋并不禁寡妇再嫁,但再嫁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许福娘每次出去,都会被人问起这个外来的姐姐,这也让许福娘十分的没面子,尤其是回到洛阳之后,甚至有人问她有没有跟着姐姐去过阁老府上?若是见到了李次辅,她是不是会随着李庭兰唤一声“祖父”?
若不是当时是在舅舅的侍郎府上,许福娘当时就要大哭了。也是因此,她对李庭兰的感情,已经从之前的不屑不忿,成了如今的厌恶憎恨。
见李庭兰过来,许福娘稳稳的坐在圈椅上,只对李庭兰仰了仰下巴,“听说大姐姐这几日身上不好,不愿意见人,”她装模作样的在李庭兰脸上端详了几眼,拿出叶氏平日里和人说话的气势,“如今可大安了?”
李庭兰径直在花厅的上首坐了。这个妹妹从小处处要自己的强,明里暗里的欺负自己,只是以前的李庭兰把许福娘当亲妹妹,又念着她年纪小,只有让着纵着的。现在想来,也是自己傻了,人家是根本没把她当姐姐,心里不知道怎么讨厌自己呢。
李庭兰记得当年楚望江因拥立之功得封康王,她成了康王世子妃,许福娘到康王府赴宴的时候,还得意洋洋的告诉她,当年如果不是她一力主张给她寻了楚家这门亲事,她还当不了世子妃呢!
李庭兰清楚的记得自己当时听到许福娘话时的心情,若不是多年的教养和打小养成的隐忍退让,她真的想一口啐在许福娘那张娇艳的脸上!
许福娘被许以尚作主定给了江老太太所谓的娘家侄孙,翰林江澜之子江天赐,江天赐学问不错,后来中了进士,又有许以尚和楚望江的提携,仕途亨通,新皇登基江焕章就高升当了两淮盐运使。那个时候他也不过才三十出头,许福娘也已经有了两子一女,和江天赐是有名的恩爱夫妻。而彼时的她呢?除了个空头的世子妃之位,亲人俱丧,丈夫冷待,形如老妪,心似枯槁……
第5章母亲
五、
心里想着往事,李庭兰脸上的神情更淡了,她浅浅一笑,“劳妹妹费心想着,我前几日确实有些不舒服,”她抬手捏了下额角,“便是现在,我这头也有些发晕,不过老太太和太太回来,做小辈的,便是再不舒服,也要勉力相迎的。”
许福娘被李庭兰的态度给惊到了,她讶然的去看身后的许茵娘,许茵娘这个耳报神说的果然没错,这个木头姐姐还真是和往常不太一样了,她对自己的态度从来都是很殷勤的,哪里会像现在这样漫不经心,甚至还有一种隐隐的高高在上?
许福娘很不喜欢这个姐姐,她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人,明明是李氏女,非要跟到许家来,来了还没有一点儿客居的样子,理直气壮的当起了许家大小姐,硬将她这个真正的许家嫡长女给压成了次女,不但如此,还爱拿出长姐的款对她管东管西的。
许福娘已经快十三岁了,来洛阳也一年多了,这世家间的许多事她也都弄明白了,她的父亲只是同进士,若不是母亲是寡居再嫁,许家根本娶不到叶氏女,而叶家人也都是势利眼,舅舅舅母甚至叶家的兄弟姐妹们,眼里也只有李庭兰这个阁老的孙女,根本看不到她这个五品官的女儿。
即便她比李庭兰教养更好,更有大家风范,那些人也都瞎了一样,什么手足亲情,骗鬼呢!
许福娘还是头一次被李庭兰这么浑不在意的对待,直接气笑了,“姐姐病这一场居然伶俐了起来,话也会说了?”
李庭兰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回李家了,而且前世她也被面前的两个“妹妹”寒了心,今生看到这两张脸更是本能的厌恶,因此也不想浪费时间和她们寒暄,只冲向她行礼的许茵娘点了点头,轻轻摇着手里的团扇,想自己的心事,根本不再理会许福娘。
见李庭兰根本不多搭理她们,许福娘反而要和她多说说话了,她径直走到李庭兰面前,一眼就看到李庭兰腕上的珠串,撇了撇嘴道,“大姐姐不是最不喜欢那边送来的首饰吗?今天怎么戴上了?”
因着每次李家送来东西,许福娘随后都要闹上一场,叶氏便直接将李家送的东西先让许福娘过目了,由她选好了想留下的,过后由叶氏暗示大女儿,再让大女儿给小女儿送去。
时日久了,许福娘就将李家送来的东西视为己有,这次这两串珠串她也是瞧中了的,只是叶氏陪江老太太听经去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没想到李庭兰竟然戴在了自己的手上,这和抢了她的东西有什么区别?
李庭兰轻笑一声,低头爱惜的抚了抚腕上的碧玺手串,“这些年虽然我一直陪着母亲住在许府,但我始终都是李氏女,长辈所赐之物我又怎么会不喜欢呢?以前不常戴出来,不过是觉得母亲不喜罢了。”
许茵娘探过身子,歪头看着已经面有怒色的许福娘,娇笑道,“原来大姐姐是怕母亲不喜,才把那边府上的东西转送给二姐姐的啊?这算不算祸水东引啊?”
李庭兰不屑地看了许茵娘一眼,这么明显的颠倒是非便是以前的她,也是听得出来的,不过是因着这里不是自己的家,才不和许茵娘计较罢了,“三妹妹惯是这样歪曲别人的好意,长辈所赐我原是要好好珍藏才对,但福娘是我的妹妹,我总不能为了区区几样东西,便让她日日伤心落泪,让母亲心疼难过,我祖父知道了也只会夸我孝顺母亲友爱手足的。”
李庭兰仿佛看不到许福娘已经青了的小脸儿,轻笑一声继续道,“至于给三妹妹的,总不能因为你是姨娘生的,便把你外了去,”她斜睨了一眼夏姨娘,“怎么说轻夏做小丫头子的时候,便跟着我母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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