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等到伺候的人都离开了,萧瑀才表情复杂地看着明显缩水了的手掌,他也不曾想过自己的人生竟然还有再重来一次的机会。
他本是天之骄子,上辈子却因为妄图争夺皇位,失败后被流放漠北古宁郡,在那里苟延残喘了十一年后,才潦倒致死,没想到一睁开眼竟然回到了小时候。
萧瑀撑着额头,历经一世,很多事情他都不记得了,往事恍如云烟,让他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正在这时,安顺隔着门问道:“皇后娘娘着人送了补药,殿下是否要进一些?”
萧瑀一愣,问道:“母后……母后现在怎么样……”声音竟然是渐渐低落下去。
门外的安顺愣了愣,谨慎地回答:“近日听闻娘娘身体康健,就是担心殿下的病情。”
萧瑀这才回过神来,他偏头轻笑了一声,终于有了重生的实感。
安顺侧耳听着房间里的动静,半晌没人说话,他正准备让人将端着的补药送回厨房温着,却突然听到房门被猛然打开。
萧瑀一脚踏了出来:“请旨进宫,去椒房殿。”
☆、第二章
张奶娘被赶走的事情,不出半天就传进了皇宫,姜皇后一边任由宫女替她染指甲,一边问道:“可知是什么原因?”
跪在下首的宫女摇摇头:“并没有什么原因,王爷只是突然吩咐安总管,如今府里众人还是茫然呢。”
姜皇后笑了笑:“我儿这次倒是难得果决。”
那宫女犹豫了一下,又道:“张奶娘一直不肯离府,嚷着要见王爷,说是安总管害她……”
“不过一个奴才。”姜皇后漫不经心道,“既然瑀儿不要她了,便让她老实点回乡呆着,不然……”
宫女叩首道:“是,婢子明白了。”
等到那宫女离开,姜皇后才笑着问旁边的女官:“陶媪,这件事您怎么看?”
陶氏也露出笑容:“想来是锦王突然长大了,懂得明辨是非,这才将身边的小人给赶走了。”
姜皇后叹了口气:“我的两个儿子,老大身子孱弱,老二冲动偏执,没一个是省心的主,都是生来讨债的。”
“这谁不知道,太子殿下聪慧睿智,锦王殿下亦是良才美质,娘娘这样的福气才是让人羡慕呢。”
姜皇后本来还在忧心,听到陶氏这样一说,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些年多亏陶媪开导我,不然我只怕又要自怨自艾了。”
陶氏微微一笑:“妾微末之身,若能逗乐娘娘,也算是妾的功德了。”她话语虽卑微,但态度不卑不亢,自然大度。
姜皇后笑着拍了一下她的手臂,又道:“瑀儿如今也大了,是时候要替他订下亲事了,陶媪陪我来看看。”
姜皇后选出了四五个小姑娘,正打算什么时候开一场赏花宴,好好见见这些女孩子,忽然听得人报来“锦亲王求见。”
她不由得笑着打趣道:“我这儿子,莫不是听得我要替他选妻子,这才巴巴地跑来吧!”
陶氏轻笑:“如此,只怕是殿下心中有了心仪的姑娘呢!”
姜皇后掩唇一笑,远远地就见到一个挺拔修长的少年走来,对她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姜皇后拉过他的手,嗔怪道:“什么时候与母后也这样见怪起来?”
萧瑀垂着眼:“这些礼仪我总归是要遵守的,不然您只怕又要责怪教礼仪的师傅。”
“瞧瞧,瞧瞧,我的瑀儿真是长大了。”姜皇后笑着对陶氏说道。
“好了,这礼仪也行了,抬起头来叫母后看看,你先前生病,如今可好全了?”萧瑀这才抬起头,他本就是大病初愈,面色苍白两颊削弱,再加上如今眉目沉静,先前身上那种张扬的气质几乎尽去,仿佛变了一个人似得。
姜皇后怔了怔,才将他搂进怀中,心疼道:“怎么瘦了这么多,府里没有尽心照料你吗?我让人给你送的补药有没有好好吃,莫不是被那些刁奴给吞了……”姜皇后本欲发怒,却突然被怀中的一点濡湿给震得消了音。
陶氏见姜皇后脸色不对,立刻带着人告退离开。
按照大周朝祖命,皇子六岁入学就要离开皇宫去外面开府,萧瑀性子历来跳脱,不喜皇宫拘束,姜皇后与这幼子便只能一旬见一次,母子感情并不是十分深厚,但她也知道,萧瑀自尊心极强,自从懂事以来就不曾哭泣,如今竟然在她怀中哭得宛如幼儿,这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吗?
姜皇后摸着幼子的脊背,心中怒意勃发,口中却温柔道:“娘亲在这里呢,瑀儿有委屈同娘亲说,娘亲必然替你讨回公道。”
萧瑀呼吸着母亲熟悉的香气,心中酸涩仿佛也随着眼泪要流尽一般,他上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尤其是生他养他的母后,满满的愧疚和悔恨简直要把他淹没。
他想到上辈子最后一次见他的母后,这个原本应该是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却苍老得宛如老妪,如今再见到母后,他才发现自己上辈子竟然做了多么不可饶恕的事情。
“我……我没有受委屈,我只是想……想娘亲了。”萧瑀说的断断续续的,一边在心中鄙视自己在这装嫩,一边又无比怀念这种温暖。
姜皇后被他这话给弄得哭笑不得,心中却更加柔软,儿子这么大了难得撒娇一回,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又搂紧了萧瑀:“好好好,娘亲知道了,乖孩子,不要哭了……”
话还没落音,就听见一声洪亮的笑声:“怎么?小七多大了,还在娘亲跟前撒娇呢!”
萧瑀浑身一僵,姜皇后已经恶狠狠地飞过去一个眼刀,这才万分不舍地让幼子离开怀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