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本就是要和离的,不是吗?
宋矜眼睫毛一颤,忍不住朝他看过去。青年眸光清冽,淡淡移开了目光,仿佛藏着什么心事。
“那我不提。”宋矜也觉得自己不该提,每每提起,她心里总是不自觉带着隐秘的期待,不由自我警告似的重复一遍,“我不提和离了。”
“也不要叫先生。”谢敛又道。
宋矜骤然看向他。
为什么?
她咬唇看着他,目光有些倔强。过了会儿,她撇过脸去,小声地反问道:“那我又不能叫你郎君。”
青年沉沉的目光落在她肩头。
带着几分挣扎的考量。
“宋娘子。”他平静地唤道。
宋矜眼皮一跳,心里有些不自觉的不悦。但这样的称呼,其实也和她的称呼没什么分别,宋矜便硬撑着没吭声。
谢敛冷声道:“既然如此,我日后便教你读书,担得上先生两个字才好。”
宋矜闷声说:“哦。”
“宋娘子想学些什么?”他问。
宋矜听得浑身不自在。
她早习惯了谢敛叫她沅娘,怎么都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谢先生要教我什么?谢先生教我什么,我便学什么。”宋矜强撑着不露出半分不愉快,心里却有些茫然,两人的话题为什么转到这个上头来了。
不是在为白叠布的事情高兴吗?
她和章向文忙碌这么久,总算是打通了商路,为他铺好了基础。
思及此,宋矜又说:“这些银钱还要交赋税,我这里缺人手,还请先生回头找人来计算清点好税额,将银钱带回官府去。”
谢敛点头道:“多谢宋娘子,我回头着人来点。”
他口口声声宋娘子,令宋矜气结。
如果不是他面色从容、语气坦然,倒像是赌气似的。宋矜犹豫了会儿,抿了抿唇,又说道:“如果先生分不出人手,我便让世兄来算。”
谢敛垂眸看着她。
他不言语,浑身透着天然的清隽。
宋矜若无其事,只说道:“左右这件事是我与世兄一起办的,他比你的人肯定清楚不少,正好省事。”
“好。”谢敛说道。
青年音色冷清,如玉碎昆山。
宋矜在他清如月色的目光下,变得不自在起来,鼻尖发堵。
他从前不是不乐意她与章向文走得近吗?现在倒好,答应得这样爽快,难道就是因为即将起复,可以与她划清界限了吗?
“随你。”宋矜道。
她只看了谢敛一眼,“我还要去给女学生授课,若是无事,我先告退了。”
谢敛往前一步。
冬日淡薄的日光落在他肩头,青年白苎单衣萧疏,身前拖出长长的影子。他就这么若无其事地看过来,不发一言,像是隐忍的松枝。
宋矜心口跳得有些快。
但她恼怒的情绪要比别的更清晰一些。
“先生。”宋矜不愿意对他使小性儿,竭力装得云淡风轻一些,“我做这些,既是为了帮你,也是因为我想这么做。你我之间,永远谈不上谁拖累谁。”
谢敛没说别的。
低垂的眼睑下,不知藏着什么样的情绪。
宋矜却觉得自己该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轻轻一笑,起身想走。
“沅娘。”肩膀却骤然被人轻轻抵住,谢敛捉住她的胳膊,眼底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无奈,“我不是来与你吵架。”
宋矜愕然看着他。
她当然没有吵架的意思……
风吹得庭前树叶婆娑,摇落一地影子。
宋矜迟疑片刻,问道:“那你是来做什么?我以为……我以为,你又是不想我为你出头做些什么。”
谢敛取出袖里的信件。
他漆黑的眉眼格外沉静,看着她说:“老师病重,他写信让我准备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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