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讲道理,章向文当然没他忙。
她觑着谢敛的面色,小声说道:“你才说不误会。”
谢敛这才抬眼朝她看过来。
青年克制而内敛地看着他,漆黑眸子滴水不漏,仿佛一汪深潭水,只说:“我并没有误会什么。”
“先生。”宋矜有些说不出来的气恼,转身去不想理他,轻声叹息,“你这样好没有意思。”
“坐好。”谢敛道。
他音色冷清,倒像是在训人。
宋矜被他惹得有些恼,耐着性子说道:“总之,我这阵子忙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并不是为了世兄。”
谢敛在她的目光下,眸色微深。
他当然明白这话的意思。
“我与先生一起来岭南,也要一起设法回去。”她终于在他面前褪去一些胆怯,缓缓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才是最亲近的。”
她语调里透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尾音往下,微微一拖,有些习以为常的撒娇。
谢敛无意识握紧了手里的茶碗,等到回过神来,移开目光将放下茶碗。他在安静中看着眼前的女郎,难得地踟蹰片刻。
“我知道。”他闭了闭眼。
宋矜却仰面瞧着他,刚刚哭过的眼透着红意,温声说道:“我知道先生要做的事,注定不能与谁太过亲近。但我私下对先生好,先生明面上怎么样对我都成。我想得明白其中的道理,先生不要总是阻拦我。”
谢敛知道宋矜并不愚钝,但没料到她想得这样通透。
可越是如此,越是……
“哪有这样的道理?”谢敛蹙眉。
然而女郎抿了抿唇,眼睫微颤。风吹得她的发丝微乱,她固执地瞧着他,凑近了小声说道:“可你也拦不住我。”
她迎着他的目光,弯了弯唇角。
一贯羞怯的眸子,带着点说不出道不明的欢愉。
“沅娘。”谢敛道。
宋矜全然不怕他,温声道:“嗯?”
不知道为什么,谢敛便又没有做声,竟然也真的没拦她。何况牛车也到了,两人久久待在里面也不成体统,宋矜不再和他计较。
她掀帘下车。
也不去探究谢敛怎么想的。
身后的人却道:“等回京都,我有些话要与你说。”
宋矜眼睫微颤,侧身道:“好。”
有些想问的话,宋矜也没有问出口。无论是对她还是对谢敛,当务之急都是回到京都,先将自己身上的事情解决了。
否则,她怕牵连他。
他也怕牵连她。
他们都像是即将溺水的人,忍不住拉对方,却又不忍心拉对方。但若是不必溺在水里,一切应当可以豁然开朗,免得纠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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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荻花吹作雪。
邕州城传来书信,明面上是召谢敛回程过年。实则是节度使曹寿迫不及待要谢敛回去述职,报备新政推行进度。
宋矜一早便着人收拾好箱笼。
只等谢敛将手里的事情安排好,便启程前往邕州城。
抵达邕州城时,已经是廿七了。
邕州城内添了不少年味。
刚刚到家,曹寿便着人来请谢敛过府叙旧。宋矜不得已,也跟着更衣过后,乘坐马车前往曹府赴宴。
半年功夫,曹府没什么变化。
只是每到宴饮,府内仍旧是宾客如云、高朋满座。
饶是宋矜如今好些了,到了要与太多人交往的地方,还是不由紧张。她端坐在腊梅树下,自顾自赏着花灯,实则小心避开要打招呼的人。
不熟的人碰见了好说,熟人碰见了也算好说。
最怕的是半生不熟的人碰见。
好在,不远处一簇未出阁的小娘子们,恰巧替她挡住了视线。她们攀比着衣着首饰,时不时谈论起席间的人,不知不觉便朝宋矜走来。
“姐姐的发样,瞧着像是几年前流行的了。”
“还有衣裳,也太素了些。使节府上火树银花,姐姐穿得这般素净,便不太应景。”
宋矜原是要走的,没来得及。
此时听着小姑娘们的点评,有些无语凝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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