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华夏文化是以黄河流域为主,源远流长。古人自是对这六角形或者八角状的雪花情有独钟,赋予其“六出飞花”的雅称,吟诵“岁寒三友”之一的梅花时候,总把雪与之一道颂赞,演绎了诸多“梅雪争春”的佳话。
同样是水的幻化,夸饰雨雪的同时,却极少提及冰。想必南方人是大家闺秀,而繁衍生息于冰天雪地的多是蒙古、契丹与金满等蛮夷,如下里巴人般,自沉乡野、不见大世面了。许是长期冥顽不化,关东人没的闲暇去惜花问柳,只能于飘雪冰封景致里自闭、蛰伏与猫冬了。
记得我初次到上海读书时,同学总好奇地问我,你家乡冬天那么冷,到处是冰雪覆盖,可怎么过生活啊?我时常戏答之:我不敢冬天于户外撒尿、否则瞬间就冻成冰挂了!竟然有的同学信以为真,并转告其家人同乡呢。
其实,我读大学一年级的冬天,是最难熬与消受的。那苏州河黄浦江腥臭的水,虽然经过净化,饮用水夹杂的漂白粉味道仍然直冲口鼻、难以下咽。这“水土不服”的连锁反应倒在其次,主要是没有北方人惯常的取暖,户内外同样冰冷,令我整夜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手脚也一股脑地染了冻疮,现在回想起来仍不寒而栗呢。
来自五湖四海的方言,让我倍感孤寂与难捱。异乡人漂泊的我,总不免回忆起肃杀的林海雪原深处,我家乡那室内融融如春的热炕头。也想着自己冬天也坚持在嫩江江堤晨练,踏着人迹罕至的雪野跑步时,鞋与雪摩擦的清脆声响,以及看见喜欢冬泳的人,每天轮流着清理冰窟窿的流冰,只为了在刺骨冰水里短短几分钟的酣畅!
时下正值四九,大寒刚过、立春将近,是一年中最冷之时。每天惺忪之眼一睁开,窗户上窗花立即映入眼帘。仿佛我从户外进来、眼镜上结下的薄霜,一样地曼妙玄幻、扑朔迷离,促狭且不经意地在我与窗外冰雪的绰约风姿之间,拉起了一道巧夺天工的画屏。
当是时,我总无法遏制自己的冲动,独自不顾料峭肃杀、寒风凛冽,漫步于嫩江畔,一路逶迤,一路遐思。
先是想到,冬天只有降雪,却不坠冰。只有夏天气候突变时,才能有冰雹袭来,冬天如果也有此君频见,一定燕山雪花般硕大,芸芸众生的头颅岂不被砸碎如齑粉乎?!
转念一想,皑皑雪野深处,那些雪藏的虫豸一定悠然酣然入梦了吧!只等冰封的江面随桃花汛乍来,与积雪消融同时甡醒,舒展自己僵硬的腰身,惊蛰后载欢载奔,忽而恣意更衣、涂抹出不羁的春色;忽而信手挥毫、幻化为姹紫嫣红的夏花,忽而沉寂入定、复归于秋实累累后低廻的秋声。
乍一抬眼,江畔的树挂煞是可爱,在银白得有些单调的冰雪世界里,如一白衣少女跳着自编自演的芭蕾,阳光逐渐穿透天宇的背景变幻着,北风时而呼啸高亢入云端、时而安详低声喃喃沉吟。
眼前的冰雪,恍惚如见高耸绝尘的珠穆朗玛的冰川积雪,有直上九霄的彻骨清寒;恍惚如闻人迹罕至的北极冰、南极雪挟持我飘然而去;转瞬间又铺陈出一条若有若无的狭长甬路,让我且走且停地,闭锁了五官七窍,幽思于无美无丑无温无冷、无声无色与无言无忌之中了。
结束冰雪闲话之时,潜意识里蹦出了下面几句:
六出飞梭卷六合
八足鳌蟹印八荒!
天地人心冥日月
闲话赘语一袭香?
2010年2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