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个女孩子相爱的时候,饲养过一对白色的鸽子,它们与他们的爱情一起茁壮成长,是那段幸福的见证。可是后来女孩子离开了,那对鸽子也一直没有回来过。
它们终于混进了那些鸽群,已经长得面容模糊了。就像若若一样,她再也不会回心转意了。倪家树哀伤地喃喃着,抓在手里的一包玉米一松开就笔直地掉下去,然后从楼下传来细微而悠长的啪嗒声,宛如他眼角的泪水坠落。
那一刻,齐玮爱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紧紧地搂他入怀。他在她肩头的哭诉像一个柔软而脆弱的孩子。
(七)
当齐玮爱的身体像花朵一样被倪家树打开的时候,她微微闭着眼睛极力地想象那个叫林若若的女孩子的脸,她无端地嫉妒林若若的身体也曾经被倪家树的手指这样温柔地流连过。然后她恍惚起来,她很想知道远处的房舍上的瓦蓬花还会不会盛开,那些恣意盘旋的鸽群能不能在高空敏锐地看见这幕缱绻,还有小狗茕茕,它喜欢她身上的芬芳么。
f城的冬天是一幅恬静的画,齐玮爱在夏天末梢种下的爱情终于在这个季节收获了,冬天的香樟树依然郁郁葱葱,齐玮爱多么希望她的爱情也可以这样天长日久地常青。
齐玮爱索性搬到倪家树的房子里,她给他做饭,洗衣服,陪他听歌看碟,一如既往地买鸡蛋饼喂养茕茕,这只小狗开始依恋齐玮爱的温情,它总是在齐玮爱写稿子的时候,安静地蜷睡在她的脚边,毛茸茸的很温暖很舒服。
齐玮爱花了很多气力学会了招引鸽群,用清越的鸽哨唤来一群一群的鸽子。当她和倪家树并肩盘坐在八楼的天台上,那些灰的白的鸽子在他们周围落了满满一片,旁若无人地啄食他们撒下的玉米和谷粒。倪家树喜欢这些充满灵气的小家伙,但是无论他如何地刻意和细致,都已经无法将曾经的两只鸽子辨认出来了。为此,齐玮爱莫名其妙地欣喜起来。
(八)
在f城的日子因为倪家树而闪亮,遇见他,齐玮爱的生活有一种充满烟火气息的幸福与甜蜜。一起逛街,淘路边摊,牵着茕茕在冗长的香樟路上闲庭信步。每次婆婆看见他们,都会安心地露出慈祥的微笑。
齐玮爱欣欣然地想,自己与倪家树竟是如此的般配。
那一年的冬天仿佛过于漫长,没有落雪,也不冷。逼近圣诞节的前夕,齐玮爱隐隐地有些焦灼。直到有一天她洗衣服的时候,居然从倪家树的上衣口袋里抖落出一张卡片,那个突兀的预感终于真切而凌厉地呈现,她的身体瞬间被那股焦灼点燃了。
卡片是林若若两天前寄来的,那一行字格外炽眼。家树,我想念你。我后天回来,我们重新开始。
寥寥几句,却有一种霸道的柔情与爱意。齐玮爱怔然地站在洗衣机旁边,心里一片荒芜。在她身后的卧室里,那个温情的男子还沉溺于一个甜美的梦。齐玮爱轻悄悄地走到他的床前,睡梦中的爱人容颜恬和,像一个洁净的婴孩。齐玮爱终究没有勇气唤醒他,她微微一闭眼,泪水潸然而下。
(九)
齐玮爱一整个上午都呆在书房里,一直诚惶诚恐,她与倪家树的爱情已经被撕开一道豁然的罅隙。当初倪家树因为林若若的离开而伤悲,她给予他慰藉的时候趁虚而入,俘获了他的爱情。如今林若若要回来了,齐玮爱慌乱起来,不知道自己与她究竟谁才是第三者。
后来她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朦胧之中听见客厅里传来细微的争吵,一个声音尖锐的女子说,你昨天就说考虑了,还没有考虑好吗,是不是舍不得那个小丫头,那我去赶走她。
齐玮爱意识到悻然说话的女子就是林若若,那一瞬,书房的门也被粗暴地撞开。齐玮爱看见那个容颜精致女子眼睛里凶狠的光泽,她气势咄咄地说,你应该知道我是谁,我现在回来了,你可以走了。
齐玮爱无措地缄默着。林若若却霸道地欺身上来,一伸手就迅疾地裹了她一个耳光。
齐玮爱整个脸庞火烧火燎地疼,泪眼婆娑中,她从虚掩的门逢里看见倪家树颓然窝在客厅的沙发上。倪家树不闻不问的冷漠终于让齐玮爱心灰意冷,她到底不想留在这里跟谁争跟谁闹了。她潦草地收拾了自己的衣物,迅疾离开。她听见倪家树在身后喊自己的名字,却被林若若歇斯底里的声音淹没了。而齐玮爱始终决绝得,没有回一下头。这一次,她也没有让自己眼睛里晃动的泪水掉下来。
(十)
倪家树一直窝在沙发里,对书房里的争闹不置可否,像一只藏匿于沙砾的鸵鸟。两个女子两段感情都是自己的所爱,始终无法取舍。他眼巴巴地看着齐玮爱穿梭于各个房间收拾东西,却心乱如麻,不知道如何劝阻。直到齐玮爱甩门离开的瞬间,他的心头终于一下子清明了。
一年前的冬天,林若若因为贪图富贵随一个男子而去,自己长久沉浸在被离弃的伤痛中。遇见齐玮爱之后,承她精心照顾,残疾的爱情才渐渐痊愈。如今这个负心的女子回来纠缠,自己却不闻不问,让齐玮爱受尽了委屈和伤害。
倪家树恍然了悟,自己所寻觅的正是与齐玮爱在一起的那种充满烟火气息的幸福,而非眼前这个女子的烟视媚行。他害怕齐玮爱会负气离开这个城市,他想追上她,却被林若若歇斯底里地缠住了。林若若紧紧地抱住了倪家树,嘴上依然怨毒地咒骂着齐玮爱。倪家树终于克制不了焦虑与郁怒,温情尽失,扬手抽了林若若两耳光。他铿锵地说,第一下是为齐玮爱,第二下是还我的。
林若若始料未及,一失宠就心酸地哭泣起来,不经意看见蜷缩在地上的茕茕。这只小狗曾经是倪家树买给她的生日礼物,这一刻睹物伤情。她微微弯下身子叫茕茕,一向温良的茕茕居然张嘴咬她一口。
(十一)
婆婆看见齐玮爱泪眼涟涟地从楼道里出来,一下子就窥出了端倪。她远远地隔着马路喊,丫头,就算伤透了心要走,也不急一时半刻,再吃一块婆婆做的鸡蛋饼。
听婆婆絮絮地说些宽慰的话,齐玮爱内心的狂乱稍微平复下来。直到后来倪家树抱着茕茕焦灼地找了过来,她才恍然大悟这是婆婆的“缓兵之计”是这个善良的老人给予他们的恩慈。
倪家树亲近地站在齐玮爱身边。他沉默着递过来一杯甜豆浆,齐玮爱接了。然后又沉默着递过来一块鸡蛋饼,齐玮爱也接了。最后他把乖巧的茕茕也递过来。他说,茕茕现在只认你的气息了,小爱。
齐玮爱温柔地凝视着他,眼睛里的恚怨一下子释然了。她说,家树,我们重新开始吧。
倪家树欢喜地笑了,一俯身,温暖湿润的唇就粘上了她的额她的眉。那个绵长而芬芳的吻,胜过整条香樟路的清香,胜过头顶掠过的鸽群的鸣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