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庚年微微颔首,起身带路,“公主这边请。”
我猜,赵嫣然应该绝食了好几日。
进屋的时候开门关门的动静那么响,她居然置若罔闻,一动不动的坐在窗边望着天边的彤云,看来她所受的打击委实不小。
我拉了把椅子在她身边坐下,盯着她看了好半天,她总算发现了我的存在,缓缓回头时惊了一惊,“公主?!”
我看着她乌黑的眼眶,叹道:“好久不见,你清瘦了不少。”
她用眼神询问我,“你怎么会来我家?”一思之下旋即明了,“是了,太子要娶我为妃,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公主,你是来帮我的么?”
我心头一涩,赵嫣然双手已搭上了我的肩,眼中犹如死灰复燃般闪着光,“你知道的,你知道我心中真正喜欢的人是谁,我不可以嫁给太子,不可以嫁入皇宫中,公主,你帮我好不好?你是太子的姐姐,你说的话说不定他能听得进去……”
“嫣然,我……”我嘴唇一动,几欲开口却是什么也没说,赵嫣然何等聪慧,似读懂了我眼中的无奈,她慢慢松开手,“你不是来帮我的……为什么?是因为我抢了你的煦方么?”
我摇了摇头,她目光渐转怒意,“那是为什么?”
“为了太子。“我沉默了一瞬,“太子需要你爹的一臂之力,可你爹亦有你爹的顾虑,如若立你为妃,他日太子登基许你为后……于你爹而言,唯有如此才能保你赵家屹立不倒,于太子而言,唯有如此方可得你爹全力扶持……”
赵嫣然抬手打断我的话,“这些与我何干?!你们私底下决定的时候可否问过我的意愿?!难道为了稳固权势就能牺牲我的感情,牺牲我的人生?公主,你不帮我就算了,如今还联合他们来对付我,你扪心自问,我赵嫣然待你如何,你待我又是如何?!”
我低下头,喉间不由一哽,“你待我极好,在我落难之时努力的想要救我性命,在煦方消失后还将真相告之聂然……”
赵嫣然怔了一怔,“这、这些是然哥哥告诉你的么?”
我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你怎么可以……”
“嫣然,”我沉声道:“就算你不愿意嫁给太子,你也不可能与聂然在一起的。”
“为什么?”
“可能你还被蒙在鼓里,那我就告诉你——夏阳侯聂光意欲谋反,聂然亦参与其中,”我道:“如今太子已命人在暗中监视他,只待事发当即捉拿归案。”
赵嫣然倏然起身,满面的不可置信,“你胡说!然哥哥岂会有谋反之心……”
“是他亲口告诉我的。”我闭了闭眼,复又睁眼,“你与他相识那么久,我不信你当真什么倪端都瞧不出——若你仍不愿信,大可去问你爹,要再不信,亲自去国子监找聂然看看他怎么说。”
她颤着指尖扶住窗沿,仿佛陷入回忆,良久,问道:“倘若当真如此,你为何把这些都告诉我?你就不怕我去告诉然哥哥让他趁机逃脱么?”
我说:“你尽可一试,最好确保他能安然逃脱,否则,畏罪潜逃被捕,便是提前将他推入死境,坐实了他的罪名。”
赵嫣然浑身一震,面色苍白如雪,我咬牙道:“只不过这么做不论成功与否,你都将视若同党,赵家也将面临灭顶之灾,你可以为了救聂然放弃你自己的性命,可你当真能舍弃的了你的亲人你的家族么?”
她像是随时都会垮倒的样子,从我一进来她就在坚持的一股子气顷刻消散得无影无踪,“你告诉我这些,是想让我对然哥哥死心然后嫁给太子么……”
“你重情重义,自不愿家人因你受到牵连,若聂然因此而死,你心中自是愧恨难当,又怎么可能会嫁给太子?”我别过头去,“你会随聂然而去,如此,方不负你此生一片情深。”
赵嫣然秀丽的眼中透出绝望之意,“公主果然是最了解嫣然之人……”
我暗暗握紧了袖中的拳,告诫自己绝不可露出马脚,“嫣然,你想救聂然么?”
赵嫣然闻言猛地抬眸,我道:“我可以保他平安离开皇城。”
“……他,他不是要谋反么,太子怎么可能会容许他离开……”
“莫要说太子不会容许,只怕满朝文武都不会同意纵虎归山……”我深吸一口气,“可若你想,我可以做到,只不过你得嫁给太子,这是唯一的条件。”
赵嫣然紧紧咬住嘴唇,咬出鲜红的血来,过了不知多久,气若游丝的声音幽幽响起,“我嫁。”
“只要你能救然哥哥,我嫁。”
虽然是预料之中的答案,可听她这般说心中仍是酸涩难当,我缓缓站起身,“既然你想通了,就好好吃饭好好歇息吧。你应该不愿我留在这儿了……”
“公主……”赵嫣然出声叫住了我,“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我不敢回头看她,“嗯。”
“你可还记得当年树林之中我曾问过你,‘为什么你要替然哥哥挡下哪一箭’时,你是如何回答我的么?”
当日言语,恍惚萦绕耳边。
“你说,‘他总有一日会记起我,只是这样想想,都会觉得很幸福’。”她慢慢道:“我听了觉得好难过,可是……也好羡慕……我不仅羡慕他对你的爱,更羡慕你对他毫无保留的心。”
我垂下眼皮。
她道:“你说,那时的和风若知一年后的自己为了达成目的,连誓死守护之人的性命都能相胁,还能无愧的说出那番话么?”
“赵姑娘,如今站在你跟前之人,早已不是和风了,这个问题,恕我没有办法回答你。”我深吸一口气,道:“告辞了。”
————————————————第三更————————————————————
我缓缓转身出了房,走出几步,望着立于窗角边的赵庚年,此刻他脸上的神情颇为复杂莫测,却又没有吱声,唯恐让赵嫣然发现他一直都在屋外,我伸手请他先走,旋即紧步跟上。
穿过庭院,绕回会客正厅,赵庚年挥手遣散了厅内的下人,只留我二人独处。
我坐下身,顺手拣了块蜜糕,见赵庚年负手不语,问道:“阁老有什么话想对本宫说么?”
赵庚年微微眯眼,“老臣以为当是公主先说才是。”
我道:“我已说服了令千金,不日便可筹备婚事,此事尚算圆满,回宫交差即可,哪还有什么话想说?”
赵庚年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恕老臣糊涂,既然公主所为旨在替太子殿下筹谋笼络,那么单独劝服小女便可,何必引老夫暗中窥听?”
“阁老误会了,本公主今日,并非是为了笼络阁老而来……”我回望了他一眼,“只是有些困惑为求一解。”
赵庚年道:“公主此言,倒令老臣更加听不明白了。”
我拂了拂袖口沾上的糕点碎屑,“既然阁老希望本宫说的通透点,那我也就直言不讳了。”
我斟酌了一下用词,道:“一直以来,阁老可知您在我心目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么?遥想当年,您与本宫的恩师方良皆受父皇重用,风光无限,从京城到地方不知有多少官员想要攀附你们,阁老您呢结交权贵到结党营私一个也没少沾,如今是党羽遍布天下位极人臣,而恩师方良一心为民却落得如此下场……”我扯动嘴角,“本宫曾叹世事不公,曾怨父皇不公,更曾想有朝一日必要扳倒所有赵党,让百官万民看看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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