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阁去见他。
我想亲自问一问他,问他当年为何要害我,问他如今是否后悔了。
不,比起这些更为重要的是,我想立刻出现在他面前,让他看到我还活着。
宋郎生与贺平昭已动起武来。
贺平昭是大庆最为年轻有为的常胜将军,他的力气武力在整个皇城乃至整个军营都是数一数二之辈,他既奉了太子之命,绝不可能会对宋郎生心慈手软。
宋郎生纵使武功不弱,可他受了重伤又耗尽心力,如何能是贺平昭的对手?
我跌跌撞撞的奔出观景阁朝外奔去。
这一段路原本就短,可我却觉得太过漫长,漫长到一分一毫都等不及了。
直待穿过人群,听到宋郎生用近乎崩溃的语气嘶声在喊:“为何要阻我救公主!”
那一柄普普通通的长剑竟惊人的斩飞了贺平昭的战刀!
下一刻,他冲到了贺平昭的面前,就要刺破的喉咙!
“住手!”
我下意识喊道。
剑刃就在快要触到贺平昭的颈脉时停了下来。
贺平昭见宋郎生执剑而不动,连连倒退数步,再度捡起刀,回指向他。
所有人都像是见鬼一般倒吸一口凉气。
而宋郎生整个人都像是在这一刻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僵在原地。
他听到我的声音,脸上的表情又像是惶恐又像是畏惧更多的却是不可置信。
然后,他犹豫了片刻,慢慢的转头。
然后,我一步、两步的走近。
直到那张令我魂牵梦绕又恨之入骨的面孔,呈现在我的面前。
宋郎生身形晃了晃,面上浮现难以抑制的震惊,他怔怔的看着我,“阿棠?阿棠?是你么?”
一股辛酸的感觉从我的心头散开溢出来,眼前一阵模糊,我轻声道:“是我。”
“你还活着?”他迈出腿,想要上前却又不敢上前,仿佛走出一步就要梦碎一般,“没有骗我?”
我抹了抹眼泪,望着宋郎生赤红的双眼,用力点了点头,“爆炸发生的时候,我恰好不在屋里……我……”
话未说完,整个身体被一双手重重的拥入怀中,像是用尽了浑身的气力一般,浸透的衣裳冰凉刺骨,躯体却又如一团火焰,几乎快要随他一同燃为灰烬。我听到他的每一个字都在颤抖:“阿棠,阿棠,阿棠。”
雨已停,可我脖中凉意绵绵不断滑入,我这才惊觉,那是他的泪。
他居然,会为我流这样多的眼泪。
他居然,这样的在乎我。
从未有过的喜悦掺杂着剧烈的痛苦,如惊涛骇浪强烈撞在我的心底,抬头望着宋郎生的双眸,满是失而复得的喜悦之意,我几乎无法言语,正是这时,贺平昭朝他怒吼道:“叛贼宋郎生,胆敢挟持公主殿下!”
我正想让贺平昭退下,却听贺平昭对我道:“公主不必害怕,此处已被亲军都尉府团团围住,京门羽林军亦会牢牢死守,宋郎生便是插翅也难飞。”
我心头一跳,羽林军素来由我掌控,贺平昭这番话的意思,岂不是暗指这一切皆是受我之命?
宋郎生闻言双臂稍稍松开我,他疑惑的凝着我,问:“阿棠,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贺平昭打断道:“宋郎生,你这个前朝余孽,企图勾结叛贼谋反作乱,若不是公主洞悉先机,今日早就命丧黄泉了!要是公主方才立即现身,你又岂会自投罗网!”
他话音方落,周围人皆是大惊,宋郎生看向我:“阿棠?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这才终于领会到我那太子弟弟的劳苦用心。
莫要说今日确是由我布局下套除掉万翼,那本就是因万翼是宋郎生的人。
宋郎生只要细想,想到我与方才那“死去的襄仪公主”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再看一看这安然无恙的我与此时周围千百名手持长弓的将士,他自然会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我,甚至没有立场去为自己辩解一句:不,都是太子弟弟所为,与我无关。
因为哪怕是此刻,哪怕是我的心不由自主的想要接近他,理智都无法让我信他。
太子让贺平昭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宣告宋郎生的身份,不仅阻绝了一个我给宋郎生解释的机会,更斩断了一个宋郎生给我解释的机会。
因为于太子而言,不,于整个萧家江山而言,宋郎生乃前朝皇嗣,单凭这一点,就必须斩草除根。至于他是有心谋反还是无心遭人利用,又有什么分别?
我望着此时看去茫然的宋郎生,想到自己那日在邀月楼初初得知他是瑞王之子时的反应,是那么惊慌失措,那么无能为力。
为何要惊慌?为何要绝望?
为何会被风离所利用,去窥探前朝瑞王的密地之所?
萧其棠啊萧其棠,你想凭一己之力毁掉所有驸马可能会造反的力量,岂非心底深处,一直都从未真正信任过驸马么?
你怪太子处处算计你,却不愿意承认,他只是替你做了你原本就会做的事。
我强抑住就要涌上胸腔的血气,挣开宋郎生的怀抱,自嘲的笑了笑,一步步往后退开,宋郎生下意识的伸出手来,却没有拉住我,他见我退到了贺平昭的跟前,眼神中的迷茫之色一点一点散去,逐渐恢复清明,好像明白了些什么。
“贺将军所言并无不是之处,”我道:“前朝瑞王之子,说的,难道不是你么?”
宋郎生剧烈一震,他像是骤然明白过来,不可置信的望着我,“原来,原来你是故意诈死,原来,方才我为了你那般,那般——”他喘了两口气,“你,你都看在眼里……”
我想到他方才救我那决绝的样子,心中一痛,别过头去,宋郎生的语气很轻,可是每个字却血淋淋的满是怒意:“是不是,看我那般为你,你还在想着是真情还是假意?”
“真情?”我反问,“宋郎生但凡你对我有一丝真情,两年前又怎么可以逼我喂入忘魂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