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话!”
陆陵君咧开嘴,笑的很是灿烂,“果真?”
我看不惯他那得意的样子,“倒是你,你又没失忆,怎么就不老老实实说呢?”
“说什么?”
“说……说我们过往的渊源啊,说你就是那个小乞丐啊……”
陆陵君哈哈一笑:“原来你到现在都没有发现啊!”
“发现什么?”
“那年,你把在雪地中等待死亡的我救回来,于你而言,或许只不过路途中的举手之劳,可于我而言,一路上车马流转,只有你肯停下来救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真是个好人。”他顿了一顿,“可你其实并不知道,在马车上醒来后,我看到你那一身养尊处优,我问自己,何以上天如此不公,有人能够锦衣玉食,有人却注定孤苦。这样想着的时候,遂起了歹念。”
“……”
“你以为我是要救你的兔子么?我不过是把你马车上的贵重首饰都偷了趁机逃走,哪知你的阿白却追了上来……恰巧有几个乞丐看我遮遮掩掩不大对劲,我才顺势抱住阿白,装作是要保护兔子的样子……”
“结果你就没头没脑的跑来了,还特霸气的亮出你是公主的身份。”陆陵君笑了笑,“我吓得要死,只好扯了个弥天大谎。”
我努力顺了顺肺气,“得,我知道你是想嘲笑我那时候傻……”
“你是很傻,认贼作友还沾沾自喜……”
“……喂!”
陆陵君的声音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可却对我说,要带我回家。”
“你明明贵为公主,在危难之际却把我的性命看的和你自己的一样重要,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陆陵君眼若晨曦,“虽然我很自私也很怕死,可那时候我告诉我自己,哪怕豁出这条命,也要保护好你。”
我耳根有些热,“陆兄,你一本正经的模样真的和你长得很违和……”
陆陵君斜眼,“可即使那个公主对我来说有多么与众不同,当我以为你是个会被驸马处置的面首时,我还是毫不犹豫的用约定把你换出来了啊。”
我这回倒是怔住了。
“回忆固然美好,可既然过去,我陆陵君绝不会恋眷不舍止步不前……”陆陵君笑靥粲然,“所以……就算康王告知我你是假冒公主的坏人,或是我得知你是货真价实的真公主,是男人也好,是女人也罢……于我而言,”陆陵君道,“你始终都是白兄。”
我心头暖流暗涌,只听他道:“是在岳麓茶馆相识,在国子监同院,白首如新,倾盖如故的白兄。”
“你说,哪有兄弟给兄弟做面首的道理?”
我被噎了一下,“那不过是权宜之计……”
“有什么好权宜的!”陆陵君笑的肆意奔放,“不过就是充军,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为,我虽然没能长着忠心耿耿的脸,还是有些豪情壮志的嘛,保家卫国什么的……”
我当头给他一个掌盖,忍不住笑骂:“吹牛别吹太过!适可而止啊!”
陆陵君空手挥扇,“本公子句句肺腑!尔莫要以貌取人!”
我自然以为陆陵君只是不愿连累我才信口胡扯,谁又能想到,仅是数月之后,他就立下了战功,独揽八校之首,御赐仁勇将军之衔呢?
那头的官兵们等不及了想要赶路,碍于自己的小命又不敢催促,陆陵君唉唉几声,猝不及防的给了我一个大满怀,嘿嘿说:“这样他们瞧见了,一路上就不敢为难我啦。”
我笑:“你不要欺负他们,再怎么说也是尽忠职守的好将士呢。”
陆陵君眼神微动,明明是还想和我多攀谈的架势,可终道:“白兄,虽说我在的时候,也没有怎么照顾你的样子……但我还是要象征性的说一句离别之人都会讲的废话——顾好自己。”
我不客气回敬道:“你才是!”
他流露出想要煽情的神情,“我说的‘顾’,既不是瞻前顾后的‘顾’,更不是顾全大局的‘顾’。那些‘顾’,往往会让你顾此失彼,失去你最为重要的事物。”
我难得没驳他的话根。
他摸摸下巴,噗嗤一笑,“好啦,意思就是,女孩子就是要无理取闹随心所欲些才讨人怜爱嘛。
我也笑了,“啰嗦!”
天色渐黑,再不启程,怕是要留宿荒郊野岭了。
送他离去的时候,我无意瞧见了他转头那瞬敛去的笑容。
可我装作没有看见。
只留给我一个卖力挥手的背影。
走到很远的时候,队伍中好像又传来什么哄笑声了。
这家伙,不知又在造我哪门子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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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擦了擦忍了许久的泪珠,想回头去寻马儿,却看到马儿上坐着一个人。
京郊秀林,乌鸦栖树。
那人的脸色比乌鸦的羽毛还要黑,可眉目却比空谷清风还要雅致。
宋郎生,每次出现总是神出鬼没,偏偏是在我最最需要他的时候。
不知怎地,心情蓦然好了些许。
“驸马,你是来找我的吧。”我伸手等他拉我上马,他深深看了我一会儿,两腿一夹,驭着马缰拐了个弯自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