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说完,白玉朗更是欣喜。他本来还对那早产生下的孩子有点无措呢,若是直接用药,再温和的药材对婴儿来说,药性都太过猛烈了。而若是不用药,这孩子还真难以存活下来。
“有劳您了”,柳嫤说完,便继续休息了。这一回的早产,不仅是她的儿子身体虚弱,她这个母亲也是极为虚弱的。不过有林家珍藏的好东西将养着,相信她俩很快就能生龙活虎。
坐月子养儿子的日子过得极快,眨眼小家伙已经三个月大了,而柳嫤也正式出了月子。这地方有月子里的女人不碰水的习俗,不过林家富贵,柳嫤也勤换衣物,她身上倒没有变得邋遢,只还是不舒服的,毕竟好久不曾洗澡洗头了。
月子怎么才能坐得舒服这个问题,柳嫤依旧将它丢给了白玉朗,而他也给她解决了。月子里的女人不能洗澡见风,是担心刚生产的妇人免疫低下,因而着凉生病,白玉朗也是同意这个观念的。而不洗澡身子就要发痒发臭,也的确不爽,所以他用许多药材熬煮成药水,让丫鬟们每日都用沾了药水的帕子给柳嫤擦洗,不至于着凉,也不会把月子坐得如坐牢一般。
柳嫤半眯着眼睛,很享受地让丫鬟给她按摩头皮。这帕子热热的,让她身体的每个毛孔都舒张开了。白玉朗的药水极好,她现在身子很是干爽,便是垂至脚踝的长发也不显油腻。虽然还是很想把身子痛快地泡在热水里,可是现在也算不错了。
寻常妇人的月子一般是一个月,而柳嫤的月子足足坐了三个月,从十月份一直到来年的一月。这些时日里,柳嫤基本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偶有下地,也只是不想要在床上出恭罢了。她每日躺在床上由丫鬟婆子们给她按摩,饭来张口,日子其实过得很奢侈。
这三个月来,孩子也长大了一些,虽还是瘦弱得很,可小脸已经泛着健康的红润了,眼睛又大又水润的,滴溜溜地看着人的时候,能叫人疼到心里去。
小表弟白书棋,早在柳嫤生产后不久,便回京城了。年三十总得和家人团聚,而且在江城呆了几个月,他对来年的春闱,还是想要再试一试的。白玉朗倒是一直留在林家,按他的意思,柳嫤母子离不开他高深的医术,且虽然江城从暴雨又恢复到了绵绵细雨,可下雨的天气他是从来不出门的,更遑论在这样的天气里,千里迢迢跑回到京城去。
这不足月份出生的孩子,对他的到来最高兴的,还是林长盛这个叔父。接到林家来信,他便从遥远的北地日夜兼程地赶往江城了,终于堪堪在小家伙满月的时候回到家,而那时候的他抱着自家大哥的儿子,眼泪立刻从他瞪大的眼眶里无声地流了下来......
江城的林家是一片安宁......
☆、原来
江城这个地方,一直都只是个平静的小城,而打破这一份平静的外来人们,在得知朝廷已经派钦差去后,也都收拾起简单的包裹,像来时一样,成群结队地往郦城赶回去了。
往故乡回去的人占了绝大部分,毕竟那是故乡,人们总有叶落归根的思念。而没有回去的人,也是有的,他们的家已经在大雨带来的洪水之下彻底消失了,现在郦城已经没有他们的家和家中的亲人了。这些无根的人,纷纷北上往更加繁荣的城市而去,他们渴望在别的地方重新建立起家园。
当初巷子里那女尸,已经归于尘土了,而害了她的凶手们,也在年二十九那日被抓住了,不出所料,他们的确是难民队伍里出来的。这些人在害了花浓之后,在烟花之地花光了抢劫而来的财物,然后盯上了春华楼最出名的小桃红。
在家家都忙着过年的时候,这些人故技重施,尾随已经从良的小桃红,到了她现今居住的小院里。而很巧的是,那一日刘贤偷偷来会小情人,这伙子流氓正正好就撞在了他手上。
而这些,还不是江城人对外地人白眼的最主要原因,早在柳嫤生产那一日,也就是十月份的时候,人们就对这些郦城来的难民厌恶到极点了。那一日不仅是林家闯进了歹人,蒋王陆等人家也闯了人进来,少的两三个多的十多个,他们偷偷摸摸地摸进门,偷走储存着的粮食等物,被家里人发现后,更是凶狠地变成了抢劫。
说起来林家是幸也不幸,因为林家富裕闻名,所以当日光顾林家的歹人是最多的,而且不少都带着武器,这是不幸。幸运的是,林家护卫多,且当晚发现得及时,是以林家的损失并不大,除了两个护卫伤得比较重之外,再无别的伤亡,这是不幸中的大幸。
这些歹人也不知道是不是有组织的,都选在这一日对江城的富人们动手。而如果他们真是有人在组织,那人绝对是不合格的领导者。这些歹人分散侵入各个人家,除了林家是来了三十多人之外,别的也就蒋家来了十多人,剩下的大户人家里,都是三三两两进来偷东西的。
表面上,这些人家最终都没有受到大的损失,也就王家在争执中散了几麻袋粟米罢。可实情却没有那么光明,蒋家护卫也不少,甚至比林家还多,可是等那十多个人摸进来之后,却是在蒋家待了许久才叫人发现的,这些歹人待在蒋家里,被捉之前可不是什么都没做的。
当日有两个歹人,是在蒋家主母赵氏的屋里被揪出来的,而那时候的蒋家主,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在赵氏屋里过夜了,赵氏被冷落之后,她院里伺候的人也就不那么上心了,这也导致她屋里摸进来两个大男人都无人发觉。而等蒋家主带着人闯进来的时候,便只有赵氏死人般的难看脸色了,就如同二十多年前的那日一样。蒋家主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叫人默默关上了自己妻子的大门,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如果花浓的被害让普通百姓们感到惊骇,那么这么多富人家里闯进歹人来,就让所有上流人士愤怒了。这些大户决定了整个江城的态度,这些难民是不受欢迎的。而那些被揍得鼻青脸肿的歹人,之前的确就是郦城来的难民。
当然,逃难的队伍中不乏吃苦耐劳、任劳任怨的普通人,可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就是一颗老鼠屎,已经彻底毁坏了郦城人在江城的形象,他们受到了本地人的讨厌和鄙夷。
所以在柳嫤正式出月子的时候,他们中的大多数人,都往家乡回去了。他们中不少人,家人都并未一起逃到江城来,这也是他们心里的希望,说不定家人还活着的。回去后他们准备找一些活计,好手好脚的,有什么苦吃不得呢?虽然江城的官府依旧给他们提供每日的救济粥水,可他们不是乞丐,也无颜再在江城待下去了。
除了往家乡回去的人,还有一部分难民准备北上去闯一闯,那里是比江城还要富裕的地方,充满着机遇。这样的人大多是些年轻男子,他们的家人早在灾难发生的时候,或是在逃难的路上,就已经全都死去了,但凭着现在的一腔热血,他们想要拼搏一把。
所有的难民在三月的时候,已经全部离开了江城,除了那些被扭送到衙门的歹人们。他们被揍得鼻青脸肿,尤其是跑到林家来的那伙人,没有一个人的胳膊腿是好的,都被活生生地折断了。受不住牢狱的痛苦的,都死了,而还活着的,也将被流放至苦寒之地。
这些人身上的伤,其实更多的还是刘贤叫人揍的。这些人可是害得林家的主母早产,差一点母子两就相伴去黄泉了呢。那女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他已经收到好几张上面来的信了,大人物们都质疑他这个县令的能力了呢。
现在是春天了,江城温暖而平静。满城的桃树已经开出了粉嫩的花苞,而蒋玉珩和林家的合作,也像这春天一般,生机盎然。
“恭喜蒋公子喜获麟儿”许久未见,蒋玉珩的气质变得更加温和了,只是那眼里的儒雅气息,却无端让柳嫤觉得此人深不可测。
“同喜同喜”,想到最爱的女人给自己又添了一个大胖小子,蒋玉珩脸上的笑意更是深了。他这次回到江城,除了要将妻儿接到外地去之外,也是想要和蒋家做一个了结的。在外面跑了几个月,这小小的江城已经留不住他了,而那个早就腐朽的蒋家,也再不能束缚住他。
蒋玉珩语气温和,说着联合布庄的情况。现在百里之外的平城,他们的第一家联合布庄已经开立三个月了,而现在他们打算在别的地方再开几家。这联合布庄就是林家联合江城别的布庄,以及蒋玉珩,共同开立的布庄,有点像现代的股份制公司,利益以分红的形式共享,到现在成果还是挺不错的。
柳嫤饶有兴致地听着,林长盛在她儿子满月的时候回过一次,之后便一直在遥远的平城忙活了,虽然也时时有书信回来,可毕竟比不得蒋玉珩这亲身所说的详细,她这也是第一次感觉到,这些商人们的本事。
说完了正事,两人心情都很不错,于是一些别的事业上了案桌。
“蒋公子真是年轻有为,有您和我家合作,我是极为放心的”,柳嫤捧着茶盏,到了唇边却没有入口,她对这喝了几个月的药茶腻死了,“不知蒋公子有没有打算让您家里也加入到合作中来?”
“呵呵”,蒋玉珩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可是眼里却是一片寒冰,“夫人说笑了,咱们这小打小闹的,蒋家主哪里看得上眼啊!”
他这话里的嘲讽意味很浓,柳嫤知道,这讽刺不是对他们的合作,而是对蒋家人的。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尤其是被人戳了好几个洞的墙。蒋家那天晚上的动静不小,赵氏屋里的狼狈,虽然蒋家主自欺欺人地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可是他身边跟着的下人们也是瞧得一清二楚的,还有那摸进来的两人在衙门的说辞,让知道的外人也是不少了。
柳嫤没有再多说,只是又恭贺了蒋玉珩添丁进口之喜,之后便客气地将蒋玉珩请出大门了,他回到江城后可还没有去拜见过蒋家主呢。
“父亲!”
“回来了!回来就好......”蒋家主说完,却再无话可说。
看到他老了不止十岁的模样,蒋玉珩只觉痛快非常。当初若不是他对母亲不闻不问,那她何至于抑郁?最终却被那贱人害死!既然怀疑他不是亲生的,何必假惺惺地对待亲儿子一般对待他呢?
其实蒋玉珩不明白,蒋家主对元妻的去世,是既愧疚又松了一口气的。他实在无法再面见于她了,她的存在无时无刻不在提醒自己的懦弱无能,是他一生抹之不去的污点,挥之不去的噩梦。
可是她是他年轻时候的梦啊,能够娶到她自己是多么幸运,而她被玷污却是他无法接受的。玉珩就算不是他的孩子,可却是她唯一的孩子啊!所以蒋家主虽然在赵氏被侮辱中,查到了一丝蒋玉珩的手脚,却不敢再深究下去。毕竟她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要他好好照顾她的孩子......
而此时沉默的父子俩却不知道,他们知道的真相,不过是那个女人造成的假象罢了。随着蒋夫人留下的最后一个陪嫁丫鬟,也在年后去世,当初的一切再无人可知。无人知道蒋夫人被侮辱后早产生下的,根本就是一个死胎,也无人知道那个蒋家主为表衷心而被赶去冷院的通房,在蒋夫人产后不久也生下了孩子。
在元妻去世后的第二个月,蒋家主是第一次看见蒋玉珩。而看着那个瘦弱的孩子慢慢长大,他却自始至终都不知道,其实这是他的亲儿子。
☆、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