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那么点惊喜,和一点点调皮的私心,走进一片似乎还在沉睡中的桃花林。花骨朵刚刚有了点笑意,像是桃树千万只耳朵,正在敛声静气地倾听春风春雨青光的脚步。看到桃树那一脸严肃和沧桑的虬枝上缀满珍珠似的花骨朵,一些花骨朵上露出忍俊不禁的笑,我们心里无不充满惊喜。这份惊喜,只有一个农民在一阵春雷后踩到竹笋尖尖的小嘴,看到一园的种子冒了头才能体会。这时候,林子一片安静,甚至连昆虫的嗡嗡声都听不到。坐在草坪上,透过层层的树缝,看到远处阳光下白墙灰瓦的人家,看到公路上不时驶过的汽车,只有安静的影像,没有一点声音,仿佛一段电影,突然销去了声音,有了一份凝重和抒情。这时候,感觉自己真像是那世外桃源里的人,透过那山洞,看着外面世界的人们熙来攘往。
桃花谢了,桃林又把寂静和热闹交给了自己。赏花的人走了,蜜蜂也走了,整片桃林像个有了身孕的女人,正在青光里,慢悠悠的进食,满足地感受着生命的律动和奇迹。我知道,这时候的桃林,在安详里有一份敏感,安静里有一份热闹。桃叶似乎憋足了劲,迅速地张开,把每一株桃树都撑成一顶顶嫩绿的圆伞。好像是为了撑出一伞的静谧,又好像是为保护那不多的几颗毛茸茸的青果。在灿烂的青光下,看着这一顶顶绿伞圈出一片片的静谧,想象着它们曾经云蒸霞蔚、人头撺动的热闹,感觉恍若隔山,隔水,隔世。
我想,这以后,我还会一遍遍地走进这片桃林,远远近近地走在它的身边,走在它的伞下。一片桃林的博大和神奇,一棵桃树的丰富和精深,是我们怎么亲近都无法穷尽的。也许,只有当我们心里有一片风景,有一份熟悉的亲近,才能领略一二。隐居在瓦尔登湖畔的梭罗说过:“我隐居林中,因为我希望活得从容,只和生活中最本质的东西周旋。看我究竟能否领略其中的奥妙,以免待我将死之时,才发现我原来是枉度此生。”海子曾写诗赞美梭罗——海子卧轨自杀时带了4本书,其中有梭罗的瓦尔登湖——海子说:
梭罗这人有脑子
像鱼有水、鸟有翅
云彩有天空
梭罗这人有脑子
梭罗手头没有别的
抓住了一根棒木
那木棍揍了我
狠狠揍了我
像春天揍了我
梭罗这人有脑子
看见湖泊就高兴
梭罗这人有脑子
不言不语让东窗天亮西窗天黑
其实他哪有窗子
梭罗这人有脑子
不言不语做男人又做女人
其实生下的儿子还是他自己
我一遍遍默诵着海子的这首诗,说不清是怀念梭罗,怀念瓦尔登湖,还是怀念海子,怀念家乡那片桃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