溋水阁这边的景致这么好,太皇太后和两宫太后都离开了,柏芷不舍得这么快就走。吴定妃倒是没有久留,周太后离开了约莫一盏茶的时候,她便告辞离开了。
柏芷本就和齐妃要好些,再加上另外一桌上本就备着茶筅茶具、各色果点,她便欣然地换了一桌,和齐妃一同看了一会儿花,又说了一会儿话,天色渐黑的时候才离开。
而此时那吴定妃已经回了自己宫里头。
“娘娘,您也同贤妃娘娘和齐妃娘娘说说话呀......”跟在定妃后头的春丛一边往前走一边还喋喋不休。
这贤妃娘娘这么受宠,齐妃娘娘都紧赶着上前巴结了,偏自家娘娘还是不为所动。自打封妃以来,陛下可从来没有来过永和宫呀。春丛心里头不禁为定妃感到着急。
“为什么要同她们说话?”吴定妃答得极为冷淡。这个春丛,人蠢话多也就算了,还反过来对主子指手画脚。
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个宫女对自己言听计从、服侍又比其他人妥帖些,所以才指了她作自己的贴身侍女,可现在定妃只看得见春丛的缺点,觉得自己的忍耐程度快要突破极限了。
定妃这回答让春丛愣了一下。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原先对自己十分亲切温柔的娘娘就开始变得越来越冷淡,甚至连话都不怎么愿意和自己说了。可是自己明明是因为喜欢娘娘、为了娘娘好,才说了这么多话的......
春丛的心情突然有些低落。
正在此时,定妃突然看着院子里头的一丛菊花顿住了脚步。
“这是哪儿来的?”恰逢时节,司苑局也呈上了好几盆菊花,可是珍稀的品种,怕都还在太皇太后和那贤妃的宫里头。便是钱太后和周太后的宫里头,恐怕也没几株珍稀的。正因如此,方才钱太后看见那绿莺歌的时候才如此喜欢。
可是为什么自己宫里的院子里头,竟然载种了一丛绿莺歌?而且并不是放在花盆里头作摆设,而是直接载种在了泥地里头。
以前就是经过这儿,也不怎么会注意,今日这发现真是惊人。
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的春泥听见定妃的问话,重新恢复了笑脸:“这是咱们宫里头新来的花匠栽种的!”
“新来的花匠?”定妃有些疑惑。永和宫里头除了那有定数的服侍的宫女、太监并嬷嬷之外,像花匠这种定时过来打理花园的都是从司苑局调配过来的。何时自己宫里有了专门的花匠?
“其实是咱们搬到这儿之后二十四衙门那儿新调配来的一个小太监。”春丛解释道,“听说以前是在司苑局伺候着的,因此便将这打理院子的活交给了他。这边新添的这些花树,全都出自他之手。”
定妃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这般有本事的奴才,本宫竟然不知。”
“不过是小事,因此便没有特意禀过娘娘。”春丛见定妃的表情突然明朗起来,也就忘了方才心里头的芥蒂。
“春丛,你让那小太监将这几株菊花挖出来装到花盆里,好生伺候着,明儿咱们带着去慈宁宫请安。”定妃这才露出了几分笑意。
那贤妃和齐妃结盟又能如何?贤妃虽然得宠,可到底是官家千金,这皇后的位子,可轮不到她来坐!只要将钱太后伺候好了,还愁没有自己的好日子?
定妃想要依附的钱太后此时也已经从寿安宫回到了慈宁宫,由荣姑姑伺候着,脱去了自己身上的斗篷,换上了一身舒适的便服。
“今日娘娘可真是辛苦了。”荣姑姑递给了钱太后一杯热茶,“娘娘身子本就有些不舒服,可太皇太后这蟹宴的邀请一到,您就煞有其事地妆扮着去赴宴了。奴婢瞧着,便是那几位年轻的娘娘,都没有您这么郑重呢。”
“她们还是年轻,自然不知道这里头的讲究。”太皇太后最喜欢知礼的女子,这一点,钱太后可是从年轻时候初初选入后宫、直至今日,都一直铭记在心。只可惜,再怎么守礼知进退的女子,都敌不过得她眼缘的女子。太皇太后这么多年来,一直对那敬妃宠爱有加,这是钱太后的一个心结。
看着钱太后的脸色有些微妙,荣姑姑便知道她八成又想起了不大愉悦的往事。
“娘娘,奴婢瞧着,今日太皇太后对您的态度,可慈祥和蔼许多。”荣姑姑想要安慰钱太后,“今日还让娘娘陪着一同回宫呢。”
“你知道什么?”钱太后抿了一口茶,脸上并不见笑意,“太皇太后如此急着要让哀家离开溋水阁,恐怕是有事想要瞒着哀家。”
☆、第八十八章
正因为今日身子微恙,因此大家一起吃蟹的时候,钱太后并没有怎么碰那螃蟹。这反倒让她注意到了柏芷今日的异样。
她这有些反胃恶心的样子,有点像是有了身孕。
也是......皇帝从来都宿在毓德宫,贤妃又年轻,若是有了身孕,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过钱太后也没有肯定。毕竟若是身子不适、本就对腥味敏感,但也是有可能产生那样子的反应的。比起这个,让她觉得奇怪的是太皇太后突然的态度转变。
钱太后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这么多年来,自己从未得过太皇太后的青眼,这好不容易有一次对自己和蔼可亲,不免会引起自己的怀疑。可真是讽刺......
荣姑姑已经习惯在钱太后一人沉思的时候,不去打扰她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了年纪,所以钱太后一人出神的时候更长了。
荣姑姑看向殿外,天快要黑了,投射到殿内的光线逐渐变暗,一天又快要过去了。
这日子一天天的过,但是觉得越来越没有意思。这后宫总是年轻人的天下,妃嫔贵人如是,宫女奴婢亦如是。年华老去,光阴不再的人,虽然拥有了年轻时候曾经艳羡的权利和尊荣,可是夜深的时候,才惊觉时光的流逝、自己的衰老。
虽然这样,当阳光重新升起,仍须作出意气风发的样子,在这看不见血色的战场上厮杀。
特别是这宫里头的女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婢,鲜少有强有力的外援,能够依靠的就只有自己。若是连自己也承认自己的颓败,那才是真的输了。会叫人瞧不起。
“荣姑姑,今日的晚膳就不用特别准备了,哀家吃不下,叫厨房里熬燕窝粥好了。”荣姑姑看着殿外逐渐消逝的光线出神,突然听见了钱太后的吩咐。
“是。”荣姑姑应了一声,转身去看钱太后。这才发现宫里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钱太后就这样漠然坐在殿中主位之上,看上去既孤单又苍凉。荣姑姑赶紧点上了殿里头的蜡烛,然后才去厨房传达钱太后的意思。
柏芷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回的宫。
方才走到宫门口,就发现正殿已经上了灯。难不成是皇帝陛下来了?几乎是没有其他的答案,柏芷因着微醺而有些歪歪斜斜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许多。
到正殿里头一看,果然是皇帝陛下。
朱见深到毓德宫的时候,柏芷破天荒地不在。问了琉和,才知道是去赴太皇太后的蟹宴。于是从柏芷的书房里头拿了一册书,边看边等。这会子听到动静,便抬起头来往殿外看。
两人正巧四目相接,欣然一笑。朱见深一下子站起了身,柏芷欢喜地几乎是半扑着到了皇帝陛下的怀里。
朱见深手里面还拿着那册书,有些被柏芷这动作惊到。自己的小芷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胆了?
除了上回中秋节时收到秋千、高兴地扑进自己的怀里头之外,这似乎还是头一回在底下人面前这么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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