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应乾帝掀开了眼皮,浑浊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喃喃道:“三年多了……”
也不知那个孩子如今长成什么样了。
应乾二十五年的时候,他下了那道旨意后心中又有些悔意,身为皇帝又不好朝令夕改,只能暗中派了一些人监视七皇子在朔州的一举一动。
但是不知怎的,哪怕那些人传回来消息,他的心里总是觉得隐隐有些不对。
正好现在镇北侯上奏回京时将七皇子一道带回来。鄞城太远,七皇子有什么举动他尚且不能及时知晓。
还是放到眼皮子底下更能安心。
应乾帝吐出一口浊气,倾身提起朱笔,在镇北侯上奏的那道折子上留下两字:“准了。”
……
看着送奏折的几个人离去,姜从马不停蹄去军中巡视,挨个看望了受伤的将士们,最后回到侯府去看望高淮。
高淮的院子里正好热闹,几个小辈都在这里,还没走进院子,就听到他们吵闹的声音。
姜云铮和萧逐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但是姜从老远就听到自家儿子中气十足的声音:“高兄,我都跟我爹说了,他就是不听我的啊。若是真反,咱们在朔州要粮草有粮草,要兵马有兵马,这一路打到永京,取了那皇帝老儿的项上人头,岂不快哉!”
似乎是碍于萧逐在场,姜云铮又道:“按小妹的意思,拥护七殿下为帝也不是不行!”
听到此话,姜从脚步一顿,还未走进房门,就听到高淮沉稳的嗓音:“侯爷驻守边境几十年,最是忠心不过,怎么可能去当那谋反的叛臣。云铮,这话你在我们几个面前说说也就算了,在外人面前千万不能这么说,当心给侯府惹下祸事。”
“大哥你可别冲动,什么事等阿爹拿主意,阿爹心里自是有数的。”姜善宁也在一旁附和。
姜从提步走进去,“淮儿说得对,且不说许久未去过永京,如今的京城早就跟几十年前不一样,我们人生地不熟,贸然打进去也占不到好处。”
姜云铮喜出望外:“爹,您还真想了带兵打进永京的事情?”
“臭小子。”姜从走到跟前,伸手拍了姜云铮一巴掌,转而看向高淮,打量了一眼他消瘦的面庞,问道:“恢复得怎么样了?”
高淮在床上坐着,见到姜从进来想下床行礼,被姜从抬手制止。
他颔首道:“好多了,不出十日就可以行动自如,年后一定能去军中。”
接着说起军中的事务。
好几个人都在房间里,显得很是拥挤。
姜善宁坐了一会儿,热腾腾的炉子在角落烧起来,她觉得闷得紧,想着已经看望过高淮,于是就准备拉着萧逐一起离开。
临走时,姜从忽然嘱咐他们:“你们也是,最近收拾一下行李,不日我们就要出发了。”
从高淮的房中出来,姜善宁和萧逐一起走着,她低头踩着脚下的积雪堆,走得很慢。
见状,萧逐的脚步慢下来,亦步亦趋陪在姜善宁身侧。
她裹着厚重的披风,只顾着低头寻找雪块踩碎,没怎么注意前头的路,直到要转弯的时候,她倏地撞进萧逐的怀中。
“诶!”姜善宁脚下踩着湿滑的雪水,一下子没站稳,身子陡然失了平衡,她连忙伸手拽住眼前人的衣襟稳住身形。
脚下快要滑倒的时候,腰后忽然被一条有力的手臂揽住,稳稳将她箍在怀中。
姜善宁的鼻头冷不丁磕在萧逐的肩膀上,她捂着鼻子呜咽了一声,萧逐忙不迭低头查看,语气焦急:“阿宁,撞到哪里了?手松开一些,让我看看有没有流血。”
“没,没事。”姜善宁捂着下半张脸,弓着身子弯下来,暗想她应当是没事,真是丢脸死了,怎么就没看路,撞到萧逐怀里了。
萧逐的手扶在她肩膀上,心急如焚的想要查看她的伤势。
姜善宁弯着腰缓了一会儿,直起身子摆摆手说道:“我没事,不小心撞了一下,已经不疼了。”
萧逐扶着她站稳,低头仔细观察她的脸,见她的鼻尖通红,眼眶一圈有些湿润,但神情已经恢复正常,他这才放下心来。
接着嗔怪的问了一句:“阿宁,想什么呢?一直心不在焉的,也不好好看路。”
姜善宁瘪瘪嘴,心里万分感慨,到最后轻叹一声:“忽然觉得舍不得鄞城。”
阿爹亲口说收拾行李以待上路,她一想到要离开生活了许久的鄞城,她就觉得十分不舍。
萧逐抿了抿唇,默不作声。
既然已经决定一起去永京,他还能说什么,说得再多不过是增添姜善宁的伤感罢了。
其实他对鄞城没有多少留恋,唯一的留恋只是因为姜善宁。
不管是在鄞城还是永京,只要跟姜善宁在一起,对他来说,都没有太大的区别。
姜善宁自己慨叹了一番,发现萧逐一直不说话,转眸看了他一眼。
他跟自己离得很近,长睫垂着,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一只手还虚揽在自己身后,以防她不小心滑倒。
“阿甘?”
听到她的声音,萧逐回过神,旋即垂下眼眸,收回手。
姜善宁暗自揣摩了一番,觑了一眼眼前人的神色,说道:“阿甘,你是不是对要回到永京有些抵触?”
永京毕竟是萧逐的伤心地,他在那里无权无势,被身在高位的人欺负,丢来了鄞城。这一次回去,想必心里一定十分抵触。
萧逐微怔,半晌点了点头。
“这好办。”姜善宁转身,抖了抖身上的落雪,唇角扬起笑容,朗声道:“这一次回京,镇北侯府和你一起,我们就是你的后盾,你还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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