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为重要。我早便想好了——若有人想娶阿姊,须得经我仔细查探一番方可。姊夫须得配得上阿姊,能体贴照顾阿姊,我才能放心。”
“……小小年纪,成日想着这些作甚?”李遐玉啼笑皆非,“赶紧去罢,将剩下的一百箭射完。若能十射九中,我们过两日便去贺兰山上狩猎。三月三上巳节眼看就要到了,十娘姊姊邀咱们去灵州,也正好带些皮毛与她。”
“阿姊,再过些时日,那李八娘便要成亲了罢?祖母已经接到了帖子,咱们到底去不去?”
“卢夫人也不过是为了成全颜面,才给了祖母一张帖子,恐怕心底期盼着咱们一家人都别去,免得场面不好看呢。而且,她成亲与咱们何干?在街边酒肆中瞧瞧热闹也就罢了。不过,须得将那荥阳郑氏诸人的面貌记得清楚些,免得日后李八娘使绊子的时候,咱们寻不着人。为了以防万一,也须得让人跟着迎亲者,去郑家走一遭,将诸事都打听清楚。”教自家养的斥候做这些事,亦算是大材小用了,却也不得不先行一步。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第八十四章战火渐起
时至二月末,灵州夏州附近皆出现了假扮为马贼的薛延陀人。或数十人,或聚集上百人,不断侵扰边境附近的村庄。因着大唐边境防备日渐森严之故,番代征防的府兵们迅速反应过来,很快便展开反击。然而,薛延陀骑士皆是射艺出众的控弦之士,不似寻常马贼那般时常手持胡刀近身作战,将他们视为马贼的大唐兵士由于误判的缘故,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河间府虽早有预料,却也因着薛延陀人个个凶猛狠辣如饿狼之故,牺牲了许多府兵。五位校尉虽有心立功,但那些薛延陀人实在太过凶狠,即使得胜,也不过是拿府兵的性命堆出来的惨胜而已,根本毫无意义。故而,当李和将果毅都尉、校尉皆召到主军帐中,欲选两人负责前往边境征防对敌之时,五人皆沉默以对,竟无人主动请战。
李和扫视着他们,心中不无失望。何长刀与郭巡亦是浓眉倒竖,却并未出言。
眼前这些校尉,皆是当年突厥战败之后渐渐提拔起来的,靠着偶尔剿灭山匪、围杀马贼赚取军功以助升迁。他们曾多少有些自大,以为自己战无不胜,然而在贞观十五年薛延陀人声东击西突然侵袭怀远县时,却因无法控制住战场上血肉横飞的混乱场面,险些教敌人破了怀远县城。或许过去的记忆给他们留下了难以磨灭的阴影,在面对强大的敌人之时,他们居然生出了几分怯战之意。
“啧!真是不成器的混账东西!平时在演武场上斗来斗去,不是很威风么?怎么事到临头都成了缩头乌龟?!”李和拍案而起,“你们怕薛延陀那些胡虏?!身为大唐的武官,居然怕胡虏不敢请战?!若是传出去,咱们河间府就成了笑话!连老夫的脸都会被你们丢个干净!”
“贪生怕死的混账,就给老夫滚回家去!河间府要的是勇武的儿郎,不是缩头缩脑的胆小鼠辈!都给老夫滚出去!别教我再瞧见你们!!郭果毅、何果毅,你们守在河间府,由老夫亲自带人去会一会那些薛延陀的狗奴!”受了斥责的几位校尉皆有些羞愧地垂下首,如楔子一般立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然而,此时再请战已然迟了,他们只能涨红了脸,依旧维持沉默。
“都尉不可!”郭巡立即行礼,反对道,“不过是数百薛延陀人而已,何须都尉亲自前去?都尉理应坐镇河间府,遣他人去边境征防才是——某愿请战!”
“某愿往!郭果毅擅长文书之事,还是留在军营协助都尉得好!”何长刀亦出列道,扫了五位校尉一眼,“不过,薛延陀人上回劫掠不成,很可能会纠集更多贼子南下。如今斥候也尚未查知他们的动向,多点些人前去征防更合适!”
李和略作思索,让部曲将谢琰唤过来。原本正全神贯注于练兵的谢琰早已听闻此事,入得军帐后,便道:“杀鸡焉用牛刀。属下愿作斥候,前去大漠探查薛延陀人的行迹。”若能担下斥候之责,也方便他操练那些新属下的默契。演武场上的训练毕竟有限,且长年累月中大家练习战阵、箭法、刀法亦很相似,唯一的区别,便是战场上的历练。只有真正杀过敌人、勇敢无畏的兵士,才能为他所用。
李和对他一向放心,一语未发便让他去了。五位校尉见状,更是羞愧难当。何长刀点了三人,命他们回去做好准备,翌日便前往边疆附近巡守。而谢琰带着手底下的一百二十府兵,于当日傍晚便离开了军营。
稍后不久,李遐玉就接到军营中传来的消息。训练有素的二百女兵、二百部曲立刻汇聚在一处,悄悄越过贺兰山,绕道前往灵州以北的大漠。一明一暗,两队奇兵,各自开始探查薛延陀人的动静。
二月的大漠,气候依旧奇诡多变,忽而狂风大作沙暴漫天,忽而风雪交加冰冷刺骨。如此恶劣的天气,不仅令斥候们的行动越发艰难,缺少粮食的薛延陀人亦是越发暴躁不堪。劫掠大唐村庄失败后,他们便谋图聚集部族之力,再度南下侵扰。然而,如今却被困在大漠中,无粮无草,人马皆是饥寒交迫。万般无奈之下,他们也只能靠宰杀冻伤的马匹,暂时填饱肚子。
若是眼前出现一支商队或马贼,想必这群饿得眼睛发绿的薛延陀人必定会如饿狼一般扑上去啃咬。只可惜,如今无论是商队还是马贼,都远远地避开了灵州夏州附近的危险之地,他们根本不可能在大漠中遇到任何人——大唐斥候除外。
离他们不过半日路程之外的绿洲中,来自大唐的一行人,在遮挡风沙的胡杨林内早已建起了毡帐。简陋的帐篷当中,思娘与念娘正举着摇摇晃晃的烛火,李遐玉则借着昏暗的烛光,仔细查看着手中的舆图:“这样的天气,实在很难瞧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不过,如今薛延陀尚未彻底与大唐决裂,东有突厥降部侵扰,西有西突厥步步紧逼,他们暂时也不可能生出举族南下的念头。不过是某个部族私自行事而已,顶多不超过千人,若是缺衣少食熬不过去,说不得还会折损一两成。”
“七八百人?好像也并没有多少呢。”念娘接道。思娘也道:“咱们一人杀两个就够了。”一旁的何飞箭听得怔了怔,皱着眉头瞥了两个侍婢一眼。
“是啊,七八百个头颅,实在不想放过去。”李遐玉抿起唇角,“若是让这些人活着冲到大唐边境,恐怕会祸害不少平民百姓。”
“你想杀光他们?”何飞箭难掩惊讶之色,“咱们只有四百人,那可是一千个饿得恨不得什么都能吃下的薛延陀人!”
“饥寒交迫确实极有可能让他们狗急跳墙,但若是气力不济,再凶暴也不可能维持长久。何况,阿兄尚有一百二十府兵,可作为奇兵出击,彻底击溃他们。”李遐玉回道,“你也莫要小看我家的女兵与部曲,他们每一人都至少杀过四五十个敌人,身经百战。我们从未小觑过薛延陀人,亦不会轻视自己。以眼下的境况,以逸待劳,出其不意——以少胜多有很大的胜算。”
“……眼下尚且不知谢三郎他们身在何处,还是小心谨慎行事为好。”何飞箭接道,“此行只是为了探查薛延陀人的动向,咱们已经寻得他们的行踪,便足够了。如果贸然行事,反倒有可能陷入苦战。”
“战机稍纵即逝。”李遐玉皱起眉,“若是权衡太多,反倒容易错过机会。对付这种饿狼,便须得趁他们最虚弱的时候,全都杀个干净。若让他们暂时缓和过来,到时候就会更狠辣,遭殃的只会是怀远县的府兵与百姓。”李家人性情中既有固执,亦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只需有五成胜算,她便会紧紧抓住不放。
“至于阿兄,我已经派人传话了,再过一两日便会有回音。”原本约定数日之后,在附近的戈壁中会合,如今恶劣的天气虽说阻碍了行动,但想必也离得不会太远。戈壁周边,谢琰能选择的驻扎之地,拢共也就五六处而已,离得最远的也只需一两日便能往返。
“以四五百人迎战,实在是太危险了。你不必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由我出战。”
“我才是这四百人的首领,当然必须亲自出战。你毫无征战经验,怎么可能担得起首领的责任?我家的女兵与部曲,每一个的性命都弥足珍贵,绝不会交给你来糟蹋。”
“我只是不想让你深陷危险之中——”
何飞箭还待再劝,李遐玉挑起眉:“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多说了。”
何飞箭沉默半晌,抬眼道:“若是谢琰劝你,你会听他的?”
李遐玉合起舆图,笃定地回道:“阿兄绝不会如此劝我,他只会赞同我、支持我。因为他心中很清楚,我绝非什么需要旁人百般呵护的小娘子。战场上处处都是危险,但我们都能护好自己。”他们之前所经历的一切,亦都是为了在战场上能够游刃有余,为了往后亦能并肩作战。
何飞箭再度默然。
翌日,斥候果然带回了谢琰的消息,禀报道:“谢郎君说,他会与孙郎君兵分二路,从左右两侧奇袭。娘子无须着急,这两日且好生歇息,看好机会之后再动亦不迟。”
李遐玉沉吟片刻:“那就定在风沙停止那一日罢。”眼见着风沙就要结束的那一刻,应当是薛延陀人防备最松弛的时候。他们根本不会想到,已经有人在旁边设伏攻击,恐怕亦来不及拿起武器。当然,如何冒着风沙奇袭,于女兵与部曲们而言,亦绝非易事。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的小剧场很简单
何二郎:你别去,我去!
元娘:呵,你没有那种替我去的能力,也别妨碍我。
何二郎:你就是不肯听我的,只肯听谢三的?!
元娘:因为阿兄从来不会妨碍我,只会认同我、支持我。
远方的谢三郎:想干什么就去干吧~~
何二郎:卒
☆、第八十五章亦近亦远
数日之后,狂啸的风沙果然渐渐缓和。终于熬过这些时日,依旧冻饿交加的薛延陀人抖去浑身的沙土,正欲翻身上马继续南下,一支奇兵却趁他们毫无防备之时,突然扑杀出来。不过一个照面,使双斧与横刀的大唐部曲便杀伤了上百薛延陀人;风沙停歇的间隙中,又有无数箭簇从天而降,射倒了又一群正欲反击的薛延陀人。
在惨叫与怒吼声中,薛延陀人极力控制场面,迅速安排反击。大唐人却并未恋战,疾走数步上马退离。不少性子急的薛延陀人立即呼喝着追了上去,等待他们的又是致命的箭阵,连人带马都被射死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