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嘉帝拒绝道,表情微有不耐,刚想再说什么,却被卫瑜打断。
“何为边关告急?”
秦楚歌偏头看向她,目光凛冽道:“貘阖狡猾,有一股骑兵绕过左将军的大军来到后方,阻断了北边郡镇向东部运粮的要道。而契鞑之前刚破坏了几处东南军常备粮库,他们定是商量好的!若粮草长期补给不上,幽州的余粮也难以支撑许久!”
“不必多说了!”靖嘉帝沉声道,“我大瀛朝中并非无人,不至于让一位侯府千金上战场,秦姑娘还是先退下罢!”
“从盛京出军,路经常川、邢掖、栾阳…其中栾阳以群山地势险要著称,若貘阖余部在此地伏击,敌上我下、敌暗我明,不宜从山间而过。是以最好的路线是从邢掖拐靳庄,那里地区虽贫瘠,但视野开阔,利于防守,且路途平坦更好走,不会耽搁时间。”卫瑜缓缓开口,思路清晰地娓娓道来。
“…阿瑜?”靖嘉帝疑惑地看去,秦楚歌也目光一闪。
“陛下,若真的要从盛京运粮,我比楚歌随行更合适。”卫瑜站起身,走到了殿堂中,身子纤细却笔直。
“胡闹!”靖嘉帝气的拍案,“你们都给我回去,别再这里添乱!”
“卫瑜!你刚出月子,风一吹就倒的身子还跟我抢什么!”秦楚歌也怒,转身冲着她道。
卫瑜站着不动,认真道:“舅舅,阿瑜不是没下过战场,那点苦不算什么。楚歌没去过东边,也没有跟契鞑人打过照面,但我熟悉地形,也熟悉契鞑的作战风格,哪条路线最快最安全都熟记于心,没有人比我更合适的了!”
“本将才是最适合的人选!”
殿外,在卫瑜话音未落时就传来沉钟似的声音,震欲有声。
卫瑜和秦楚歌向后看去,逆光下,赫连墨启身穿玄色铁甲大步走了进来,头上红缨瓒动,单膝跪下,低声道:“赫连墨启请战,请陛下命臣押粮东行。臣定不负皇恩,血刃契鞑,为父报仇!”
☆、第九十八章众将荣归京
“赫连墨启请战,请陛下命臣押粮东行。臣定不负皇恩,血刃契鞑,为父报仇!”
靖嘉帝平静了下来,沉沉看着他单膝跪地,半晌才开口道:“右将军捐躯,实乃举国之痛!朕理解身为人子的心情,但你如今重伤未愈,还是派他人前去吧。”
“陛下,将军府一门忠心为君,父亲是在战场上去的,臣亦不能丢下东南军在后方偷享安逸!”赫连墨启另一边也跪倒了地上,郑重地磕了个头,额头停于地面久久不起。
卫瑜默默看着他坚定的背影,虽是跪着,却好似硬如千斤,不折不摧。这个男人一直如山一般,屹然奎立,永不退缩,此时是为了老将军、为了整个东南军,更是为了身为一名将领的信念。
“陛下,如今老将军不在了,东南军离不开赫连将军,望陛下斟定。”卫瑜也跪了下来,恳求道。
秦楚歌想了想,也跟着无声跪了下来。
赫连墨启无疑是最佳人选。
卫瑜根本不信将军府有何异心,赫连墨启在东南军中的威信与右将军不相上下,且他多年对战契鞑,对敌军知根知底,若能够回到前线,也就解了目前军心不稳的难局。
“来人,先将郡主扶起来!”
“陛下!”
“先起来!”靖嘉帝睨她一眼,哼哼道,“若在这里把身子跪坏了,朕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卫瑜一喜,脱口而出道:“…舅舅的意思是?”
“朕会考虑。”
见他松了口,心知其实已算半个妥协,便不再僵持。秦楚歌拉了卫瑜一把,将她扶了起来。
“陛下英明!”
靖嘉帝叹口气,摆了摆手:“一个个的都不听禁令闯进来,等战事结了,再与你们好好计算!朕还有事,都退下吧!”
“是。”
三人从乾清殿里退了出来,向宫门外走去。
秦楚歌嘴角抽了抽,瞥了卫瑜一眼道:“我绥远侯府多位兄弟都在战场上,你跟我抢着做什么?”
“唔…一时激动了些,或许是看到你在做什么,就争习惯了吧?”
“……”
卫瑜偷抿嘴笑了笑,她进宫来本是想要侧面打探下情况的,没想到借了秦楚歌的光,一切都变得更加顺利。
来到宫门外,卫瑜在上马车前,转过身去,面对着赫连墨启。
赫连墨启也站定,静静等待着她先开口。
“重回战场,好好保重,莫要再受伤了。”
“好。”
卫瑜弯唇点点头,上时车又冲秦楚歌悄悄做了个鬼脸,把她气的美眸圆瞪。
靠在软垫上,卫瑜心里难得地轻松了一些。记挂的一件事有了着落,如今只盼此战能早日结束,家家团聚。
两日后,将军府果然接到了圣旨,命赫连墨启亲押粮车,前往东边战场。
与此同时,左将军东陵长齐所率的西北军已成功清理大部貘阖蛮军,正向幽州行移,顺利的话可与东陵殊来个里外包抄,将契鞑余孽一举消灭。
战事又进行了两月,此间一封封捷报不断送至盛京,西北、东南将军首度汇合,东南军中还弥漫着为老将军报仇的群情愤慨气势,赫连墨启的回归更是将这种情绪激发开来,一时震慑千里,勇不可挡。
盛京城里被气氛所感染,扫去了之前低迷萧瑟之意,人们又鼓起了精神。德雅文会在此时机,由秦楚歌主办了一期主题为“戎归”的聚会,参加的姑娘们一改平日的典雅文秀,着了轻简戎装,吟歌颂赋,扬大瀛之军威。
当胜讯终于传回时,貘阖退居北部数百里外,隐于丛林。契鞑奉上了降书,俯首称臣,成为了大瀛的附属之族。
盛京沸腾了,举国都为之庆贺,此战历经一年多,出动了大瀛西北、东南的精英主将,终是圆了边境安稳之想。
卫瑜也收到了东陵殊前线传来的家书,苍劲俊逸的笔迹一直是她的最爱,看着满满三页纸的琐碎细事和满腔思念,不由想起他们还不相识之时,自己偷偷从祖父那里偷他的随笔临摹的样子。
终于是…要回来了呢。
盛哥儿在她怀里扑腾着肉肉的胳膊,像是要去抓手中的信纸。
“小心些,若把它撕坏了,当心你父亲回来揍你屁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