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公寓,大概几百米。
安静的林荫路两边植满橡树,路灯的灯光不甚明亮,又被高大的树冠遮住些许光亮,整条幽径随之显得愈加黯淡,阴恻恻的。
陆语读大学那会儿天天都从这里经过,也不觉得夜路害怕,因为那时她不是一个人走,她身边总有一抹颀长、英挺的身影陪伴左右。
“你以后不用每天都来街口接我啦,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她摇着马尾辫,跟走在身边的少年说。
“这一带治安不好,还闹鬼,你不怕么?”唐奕承双手抄在外套衣兜里,挑眉睨着她。
陆语拧起眉毛,有些惊讶:“这里闹过鬼?”
唐奕承“嗯”一声,压低嗓音讲给她听:“以前这座楼里住着一对年轻情侣,男孩每天晚上接女孩回家,也是走这条路。后来有一天男孩突然没有出现,女孩倒没觉得不对劲,以为他有什么事耽搁了。当天夜里,女孩接到了男孩的电话,他说跟朋友在酒吧喝酒不回来睡了。女孩有点不高兴,但也没说什么。直到隔天早上,警察敲开女孩的家门,说她男朋友昨天下午跟人打架被人打死了。女孩猛然想起半夜那通电话,当即吓得尖叫起来……”
陆语听得头皮发麻,不自觉地挽住唐奕承的手臂,“然后呢?”
他还是那么拽拽地往前走着,继续说:“可是第二天晚上,女孩又是一个人走这条夜路时,居然看到了她男朋友在等她。男孩说,他根本没死,是警察骗人。女孩抱着他哭了一通,就跟他一起往公寓楼走,哪知走了一半,女孩突然一低头,发现她男朋友……没有影子。”
刚好走到最黑处,陆语吓得把脑袋直往唐奕承怀里拱。
可他不仅不抱她,反倒声线更低:“小语,你看看我有没有影子……”
陆语心肝一颤,惊悚得不由发出“啊”一声,她挽在唐奕承臂弯上的手猛地顿住,低头就往地上看——
昏暗的路灯下,他的影子好端端地投映在地上呢。
“混蛋啊你,吓死我了。”陆语在他的影子上踩了两脚,腮帮子鼓鼓的。
唐奕承这回倒是笑了,搂住她的肩,牢牢的:“笨蛋,以后还需要我来接你回家么?”
“废话,当然需要
婚久情深,总裁别过份。”陆语撇嘴。
就是这条夜路,他们一起走了两年。
陆语从来都没有告诉过唐奕承,其实那天她听到他的鬼故事,一点都不觉得害怕。只是她喜欢勾着他的手,跟他一起走这段回家的路。她担心如果自己说“不害怕”,他以后就真的不会来接她了。
少女的心思,可爱又单纯。
此时,地面依然树影斑驳,街灯依然昏暗幽淡,可原本那成双成对的影子却已然无踪。
孤寂的夜路上,只有一个人的影子。
陆语踩着自己那被路灯拉长的影子,突然就有点想念那个少年了。
她打开纸杯盖子,喝了一口热巧克力。
甜食有助于舒缓神经。
其实她这几天,不是不担心,不害怕啊。每晚夜阑人静时,陆语都会在那张会“咯吱”作响的木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她会想起曾经在那张床上,每一个与他相拥入眠的夜晚,他炙热的气息、俊朗的容颜、有力的臂弯和那结实的胸膛都是那样紧紧地包围着她,侵占她每一寸发肤,那样才能让她睡一个安稳觉。
可现在,床是空的,是凉的。
她在那间地下室里找回了属于他们的曾经,属于他们的所有回忆,她甚至能够在床褥上嗅到属于彼此的旧日气息,可她却唤不醒那记忆里的男主角,只能一遍一遍地独自回味那种甜蜜又酸楚的滋味。
属于夜的悲凉,在每一个晨光微曦的初晨,被第一缕朝阳带走。
迎来白日的希冀。
在医院里,陆语长久地凝着那张俊朗的睡颜,她总是这样安慰自己一番:
在彼此分别的七年里,她每每回忆起他们在一起的那两年,总觉得那些美好的时光只在弹指之间,犹若天边红霞那么短暂;后来,他们重新执子之手时,她想起彼此相互折磨的那七年,又觉得那些痛苦和忧伤同样只是白驹过隙,一晃而逝;那么,也许真到了他们变成小老头和小老太太的那一天,再头靠着头、手牵着手忆起现在这段他昏迷不醒的日子,大概也觉得不过是岁月长河中的一小段插曲吧,没那么难熬。
是啊,七年都等过了,还怕再多等一下子么。
爱上一个人,就好像真的就像有了软肋,也有了铠甲。
陆语没办法不坚强,因为那个容她脆弱、耍赖、撒娇的男人现在睡着了,她只能咬紧牙关坚持下去,等他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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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天空明净如洗集团内部却暗藏血雨腥风。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集团最高决策者莫名其妙消失了十一天,各种猜疑风起云涌,公司几名位高权重的老股东开始蠢蠢欲动,欲谋权事。
这实在不是新鲜事,自古以来,皇权被削,宰相篡位的戏码不计其数
妖妃来袭,请王接驾。
唐奕承当年为了早日立足华尔街、极速扩充资产,不得不稀释股权,吸引投资。那会儿蒋仲勋曾经劝阻过他,不可过度融资,以免危及他在董事会的地位。可唐奕承没有时间,他等了太久太久,早已没有另一个七年任他耗费。
他在集团主事的时候还好,毕竟由他一手创立,就算那帮老股东仗着自己股份多,时不时投个决策否决票挫挫他的锐气,却也并不能真把他怎么样。
但现在的情况不同。
山中不可一日无虎,唐奕承的“消失”,无疑为那帮老狐狸创造了造反的绝佳机会。不知集团内部哪位有心之人把“唐总在美受伤昏迷”的消息散布给了国内媒体,导致集团股价大幅下跌,员工人心惶惶。而与此同时,老狐狸们纷纷趁着股价低点开始大幅收购。
当天,陆语是在起床后、接到宋远的越洋电话时,才得知这些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