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恰逢近侍官领他到殿中,道了稍等,转而让一旁的近侍官入苑通传。邵文槿没有上前,远远望见后殿处竟有禁军把守。
透过苑外,见得暖阁灯火明亮,隐约映出人影轮廓,看不真切,却知不是一人,隐在袖中的手便死死攥紧。
年夜饭过后,阮婉陪宋颐之下棋。
宋颐之棋艺好,当傻子的时候就不会让她,阮婉习以为常。再被他吃掉一局,也不吵不闹。难得懊恼一声,还是手没抓稳,一颗棋子落错了位置,阮婉就要伸手去拾:“重来重来。”
宋颐之伸手擒住:“少卿,君子当落棋不悔。”
阮婉剜过一记眼刀:“我又不是君子,我是女子。”
宋颐之哭笑不得,闻得身后叩门声,是他身旁的近侍官。
“陛下,姑娘。”略微行礼,上前附在他耳边轻语。阮婉听不真切,就趁机将方才的棋子置换了,宋颐之竟没拦他。
阮婉抬眸看他,宋颐之一脸铁青。
“宋颐之?”她稍有担心。
宋颐之便笑:“宫中有要事,我去去就回。”
“嗯,我等你。”阮婉应声,抓起前日里未看完的书继续,见她没有异常,宋颐之才起身出屋。
“他有没有说进宫何事?”宋颐之脸色不好看,近侍官也不敢揣摩:“邵将军没说,只说有事求见陛下。”
有何事会在除夕夜求见他?
宋颐之心中并不平静,出了后殿,就见阮少卿立于一处,身姿挺拔,眸色却似黯淡无光。他根本不想久留,所幸开门见山:“文槿,除夕不在家中守岁,入宫找朕有事?”
邵文槿回眸,含笑应道:“微臣想起陛下一人在宫中过年,许是冷清了些,便特意入宫找陛下讨杯酒喝。”
宋颐之顿了顿,心头缓和下来,早前的猜疑抛在脑后,摇头道:“近日琐事疲惫,难得一日清闲,想早些歇了。文槿的心意,朕心领了。”
邵文槿又转眸望向苑中,佯装打趣:“莫非陛下在后殿暖阁中藏了佳人,不愿与臣对饮?”
宋颐之脸上笑容突然僵住,猜不出他是何意用意,目光便微微一滞。邵文槿尽收眼底,却又兀得笑开:“微臣是玩笑话而已,陛下莫怪。”
宋颐之尴尬垂眸,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又听他沉声道起:“微臣是有事同陛下说,是少卿的事。”
鸾凤殿与暖阁只有一苑之隔,近侍官摆酒。陛下要与邵将军单独饮酒,旁人都自觉退出殿中。
“文槿要说少卿何事?”阮婉还在暖阁等,他想早些走,但对邵文槿所言又好奇。
邵文槿便自酌一杯,凝眸看他,眼中的深邃幽兰好似将他看穿,待他移目,又淡然道起:“陛下,微臣一直有一事隐瞒,是关于少卿的。”
“哦?”宋颐之强压下心中揣测,不紧不慢应声。
“陛下可知,少卿其实是女子?”
他突然开口道破,宋颐之心中难免骇然,飞快敛了眼中情绪,坦然问:“女子?”好似他并不知晓一般,饮了一杯酒压惊。邵文槿也不避讳:“陛下,少卿是我发妻。”
发妻,宋颐之脑中“嗡”得作响,只觉酒气穿肠入腹,灼得五脏六腑生疼,握紧酒杯的手背青筋暴起,既不接话,也不抬眸看他。
“她许我一生,待我凯旋后就求亲,如今却阴阳相隔。”
宋颐之才抬眸看他,平静的眸子里簇着不常见的隐忍怒意,幽幽道:“少卿的事,朕很遗憾。”
邵文槿微顿,继而嘴角微微上扬:“除夕不该说这些事,但少卿同陛下要好,微臣唯有找陛下痛饮,还请陛下恕罪。”
宋颐之也笑,哪里会?
邵文槿挥袖推开杯盏,伸手去够酒壶,朗声笑道:“那微臣今晚同陛下不醉不归!”
宋颐之就也抓起酒壶,眼底黯然好似落入冰窖谷底。
邵文槿瞥过暖阁处,灯火通明,遂而仰首,将壶中一饮而尽。
阮婉,除夕我陪你守岁。
……
暖阁之内,炭火烧得正好,暖意徜徉,阮婉看看书便困了,倚在靠椅上小寐。再晚些时候,朵言进屋,道起陛下今晚有事回不来了,让姑娘先歇着。
阮婉微鄂,还是点头称好。躺在床榻很快入眠,宋颐之说好过了今晚就让她回侯府。
一夜好梦,竟梦到邵文槿。明知是梦,心中却分外踏实,就好似他就在身旁,唯愿长梦不醒。
拂晓一过,陆续有官员入宫拜贺,宋颐之先回寝殿更衣,邵文槿也起身离开。出殿时,余光瞥向殿外伺候的一名近侍官,是陈皇后身边的老人。那近侍官会意跟到御花园处:“邵将军可是有事问老奴?”
“暖阁中住了何人?”
近侍官摇头:“口风太严,老奴在凤鸾殿当值都不知晓,只听闻陛下软禁了一女子在宫中独宠。”
邵文槿拱手作拜:“文槿还有一事相求,能否请公公带句口信到暖阁。”
近侍官脸色微变,却伸手扶他:“邵将军折煞老奴了,当年老奴宫中犯错,若不是邵将军出言求情,老奴早是一堆白骨。只是暖阁出入甚严,老奴尽力而为,邵将军怕是要多等几日。”
许是梦到邵文槿,阮婉一觉睡到清晨,心底惬意。
暖阁中,她原本也无东西好收拾,有些宋颐之送的打发时间的小物什,日后进宫来取也可。
等朵言端了热水进屋伺候她梳洗,阮婉都已换好男装,收拾妥当。温润的毛巾贴在面上,带着柔和的暖意,心底畅然:“朵言,这段时候劳烦你照顾。”
朵言讶异:“陛下可知姑娘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