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那变得苍老无比的海德拉,安迷修张了张口,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如鲠在喉,无法说出。
“七天。”
海德拉沙哑地开口,“我将囚禁自己七天时间,这是最长的极限了。”
安迷修没有讨价还价,点头道,“谢谢。”
海德拉叹息一声,转身消失在了冥河的岸边,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看摩耶与辰鸣一眼。
“安迷修大人。”
直到老妪消失,少女才提起勇气,轻声问着,“她,是不是……”
面对摩耶,安迷修总是会保持着温柔,他微笑道,“你觉得她是,她就是。”
像是得到了某种答案,少女眼眶微红,却强忍着眼泪,颤抖地搂着辰鸣,说不出话。
过了许久,摩耶才松开少年,走到安迷修身边,说道,“我可以再见到她么?”
安迷修温柔地摸了摸少女的脑袋,指了指辰鸣,“我不是你的君主,这句话,不该问我。”
“撂挑子倒是一把好手啊。”
心中暗骂一声,看着那眼中充满希冀的少女,辰鸣叹了口气,点头道,“只要你想,随时可以。”
“嗯嗯!”
摩耶的小脸上这才绽放出一丝笑容,用力的点着脑袋。
“但是凭你这三角猫的功夫,别说见她了,就是进入冥河之底,都是个难题。”
这时,安迷修那欠扁的声音响起,“你说是不是?我的后继者?”
“比起某个不负责任的无良老东西,我的承诺可值钱多了。”
辰鸣冷冷嘲讽,“伟大的绝望君主,您觉得呢?”
“行了,别贫了。”
安迷修撇了撇嘴,挥手道,“赶紧滚下去,你只有七天时间,七天后不论成功与否,都得马上回来。”
“就这?”
辰鸣愣了愣,道,“这次不用什么道具吗?”
“用个屁!”
安迷修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你都已经六阶了,还有脸问我要道具?自己扛去!”
“不用就不用吧,至于吗?”
耸了耸肩,辰鸣转身向河边走去。
“冥河之中已经没有了你的亲近之人,再用道具也只是浪费时间,所以这次,你将真正感受到亡灵噬咬的滋味,我的后继者,是成功还是失败,就在你能不能承受无数倍于你所承受痛苦的极限了。”
身后,安迷修的话让辰鸣眉头一皱,却没有停下脚步,依旧不紧不慢地向前走去,仿佛有任何风浪,都无法阻止他前行。
“这才是我看中的家伙。”
安迷修轻赞一声,然后拉着面色担忧的摩耶,挥了挥手,平地坐在了那突兀隆起的王座上。
“辰鸣导师他……”
摩耶小脸满是忧愁,抬眸问道,“会没事的吧?”
“只不过是他前行道路上一块小小的石子,怎么会牵绊住他呢?”
安迷修微微一笑,道,“放心,他会没事的。”
然而话音刚落,一声惨叫就在冥河的边缘响起,两人放眼看去,只见那位刚刚踏入冥河的少年,苍白的脸上有着极端痛苦的扭曲。
“辰鸣导师!”
摩耶连忙站了起来,想要走过去将他拉回来,却被安迷修挽住手臂,后者轻轻摇头,道,“不要打扰他。”
“可是……”
“我说了,不要打扰他。”
虽然言语平淡,但却透着不容置疑,让少女惊恐地站在了那里,一动都不敢动。
“女大不中留啊……”
无奈地叹了口气,安迷修只得说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你帮不了他任何的忙,现在过去也只会害了他,我们还是坐在这里,等待着他的凯旋吧。”
“哦。”
摩耶点了点头,只是依旧有些犹豫,“他真的不会有事吗?我可以不见妈妈的。”
“天哪……”
安迷修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苦笑道,“你知道如果这话让她听到,她会有多伤心吗?放心,相信你的君主,也是你的工作之一。”
摩耶这才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坐回了安迷修身边。
而这时,冥河的河面上已经没有了辰鸣的存在,只有一道被漆黑液体包裹的扭曲人影直挺挺地立在那里,液体扭动着,像是无数只肉眼难以看见的小虫噬咬着下面的那个人。
大张的口中也有着液体流入,鼻孔,耳蜗,甚至是眼角,都在流淌着黑色液体。
此时的辰鸣已经发不出半句嘶吼,正如安迷修所说,他现在承受的痛苦,远比之前更重百倍。
无数的记忆侵蚀着他的脑海,灵魂深处,仿佛被反复捏碎,又在无止境地修复着。
他在承受着每一道灵魂所受过的伤害,一瞬间在他看来,比一百年还要漫长。
整整三天时间,摩耶哭了无数次,虽然感觉不到辰鸣所受到的痛苦,但从他那轻轻颤抖的身体,却仍旧让她心惊肉跳。
而安迷修则仍旧无动于衷,仿佛并不在意辰鸣的死活,他始终面带微笑地看着那已经到达冥河中心的少年,欣赏着他那来自灵魂的歇斯底里。
恐怖的嘶吼扔在继续,安迷修低声喃喃,“还是有些不够,就让我为你加上点佐料吧?”
他随手一挥,有着数道散发着荧光的珠体飞过冥河,落在了辰鸣脚边。
“哧,哧!”
凄厉如鬼哭的声音,在珠体蒸发之中,随着雾气升腾在辰鸣的身边。
“吼!吼!”
恐怖到不似人声的吼叫,从那扭曲的液体面容的口中传出,这一刻,那液体瞬间炸开,露出了下方已经不成人形的辰鸣。
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已经只剩下猩红的血肉,裸露在外面的内脏在剧烈地搏动着,出奇的是,即便伤痕累累,却依旧没有血液流出。
唯一完好的地方,是一张拼凑起来的鬼脸纹身,此时张开大口,伴随着内脏的搏动疯狂狞笑着。
“辰鸣导师!”
岸上,一股浓浓的剧痛蔓延在摩耶的心脏,一滴滴眼泪犹如大雨般落在地面上,她想要起身,却被安迷修无情地封锁在位置上。
“能不能安静点……”
无奈地摇了摇头,安迷修挥了挥手,少女的哭喊声戛然而止,好似沉睡过去。
“我都说了他不会有事的,你这丫头瞎担心什么?”
安迷修撇了撇嘴,道,“不就是凄惨了点,这还没有他经历的万分之一呢,就这样,那之后你还不知道该哭成什么样了?”
看了眼昏睡过去的少女,他没再说什么,继续将目光投向那冥河中的身影。
“亚人的孩子,雪妖的妹妹,矮人夫妻,地精老人……”
低声喃喃着,仿佛是亲身经历过一般,安迷修脸上的笑容越发地诡异了起来,“我说过,你走的越远,就会变得越强大,不仅仅是知识,还有埋藏在你内心的空洞,那如同深渊一样的漆黑,也会无限的扩大……”
……
无穷无尽,扭曲乖张的黑暗中,辰鸣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一刻,他变成了莎夏,变成了塔特,变成了那些死在洞窟中的亚人孩子们,甚至,他还变成了风魔盗的鬼索,变成了矿山上那死去的贪婪之罪巴雷亚……
他变成了一切因他而死的恶魔,亚人,生命,可他唯独没有变成自己,他好像没有了自己的模样。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承受着无数这些人承受过的痛苦,禁咒的爆发,贪婪的虐杀,甚至自己的虐待,每一个瞬间,这些痛苦都一遍一遍地在他身上累加,可他依旧活着。
他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更不知道这一切还要经历多久,他已经开始变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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