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了寝宫里。
寝宫是一个独立的院落,位于山腰处。正殿叫“含风殿”,据说把门窗打开,山风就能灌满整个正堂,带走所有暑气,格外凉爽。
可惜,小皇帝此刻正病着,无人敢把门窗全部打开,品尝一下这“含风”的感觉。
末璃的情况并不好!
温子言的“虎狼之药”帮她驱了体内的寒气,却忘了她体质虚弱,根本受不住这样的药。华妱及时调整了药方,为她补元气,然而她又是个虚不受补的体质。
往年温子言靠的是一粥一饭,拿出滴水穿石的劲头给她补,也不过是稍有起色。结果她连遭两场变故,元气大伤。这好不容易补出的一点成绩,也付出东流。
她元气大亏,先前用猛药压下去的寒气又卷土重来,而且来势更凶。而淤积在体内的肝气和伤痛,卷着历年来的陈伤旧痛,卷土重来。
薄薄的身板哪里挡得住,立刻高烧不止,陷入昏迷。
这一下,连华妱也束手无策了。只好命快马回报京城,请摄政王定夺。
展万钧即刻请神医郭胜义出马,去大行宫为陛下看病。
然而这边郭胜义才刚上路,那边末璃已经烧得开始说胡话。
她一边发烧一边流汗,刚换上的衣服不一会就湿透。宝盒一面给她擦身换洗,一边听从华妱的建议,尽力喂她喝水,怕她失水过多。
然而她一点也不配合,一碗水能喝下去三口都算多。
明明已经烧糊涂了,可有时候会突然睁开眼,直勾勾看人,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宝盒就唤她,和她说话。
末璃眼睛看着她,却仿佛是看到了别的东西,说的都是一些让人听不懂的胡话。
唯有听到她喊“妈妈”,叫这宫女眼泪婆娑,一时忍不住抱着她痛苦流涕。
小主子太苦了,昭仪娘娘怎么那么狠心,就抛下小主子一个顾自己去了,留下这孤苦伶仃的孩子,在这世上吃苦受罪!
没娘的孩子有多苦!宝盒再明白不过。她若不是亲娘死得早,又怎么会被卖到这吃人的皇宫里,当伺候人的奴婢!
刘嬷嬷端着药进来,就看到这主仆两个抱在一起痛哭,顿时眉头一皱。
心里明白宝盒这是护主心切,可这个节骨眼上,她哭哭啼啼的太丧气。说难听点,主子还没死呢,要她这奴婢先来嚎丧?
把药搁在一边晾着,连忙上前道。
“宝姑姑快别哭了,小主子吉人自有天相。京城那边已经来信,王爷派了郭神医过来。等神医一到,小主子定能转危为安。快把眼泪擦擦,出去梳洗一下。小主子这边,由我看着。”
听到郭神医要过来,宝盒心里很是高兴。然而想到把小主子害成这样的罪魁祸首就是摄政王,又忍不住愤愤不平。
知道这会子哭不吉利,她连忙七手八脚的下了床,把眼泪都抹掉。屈膝给刘嬷嬷福了一礼,哑着嗓子道。
“劳烦嬷嬷费心了,我去去就来。”
刘嬷嬷叹了口气。
“快去快回。”
宝盒这才低着头,忍着喉咙里的酸楚,快步离去。
等她走了,刘嬷嬷端起搁在一旁的金盏,把药凑到嘴边尝了尝,感觉冷热适宜,便抬头喊了一声。
“来喜,过来帮我扶一把。”
来喜是个小宫女,两条弯月眉,一双杏仁眼,看着就是个讨喜的姑娘。做事说话很是乖巧伶俐,颇得刘嬷嬷信赖,故而时常唤她伺候。
老嬷嬷端着金盏,等了片刻也不见来喜过来,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来喜?”又喊了一声,就见屏风后人影一晃。
有人来了。
她以为是来喜,但想了想觉得不对,那身影很是高大,绝对不是一个小宫女。
刘嬷嬷到底是宫里的老人,警惕性很高,立刻察觉到不对。
“外面是谁?”
高大的身影在屏风上缓缓划过,一晃眼就到了边沿,呼的一下就飘出来。
刘嬷嬷被吓了一跳,张嘴就要惊呼。眼前突然一阵薄薄的香风轻雾扫过,瞪大的双眼顿时就眯了,张开的嘴也合拢。
整个人摇了摇,晃了晃,端着金盏的手松开。
那金盏落下,就被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托住,手一抬,又塞回老嬷嬷的手里。
刘嬷嬷握着这金盏,愣愣的看着来人。
来人轻轻一抬手,她就端起药凑到嘴边,敦敦喝下去。
喝光了,那人又轻轻一挥手,她又端着金盏木愣愣的走出去。
把老嬷嬷赶走了,那影子就施施然飘到末璃的身边,侧身坐下。
修长白皙的手轻轻落在她的额头,指尖顺着眉梢划过脸颊。
末璃是趴着睡的,背上全是瘀伤,躺着就疼。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从眼梢向上望。仿佛是在注视着这薄薄的影子,但其实什么都没看到。
她已经烧糊涂了,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道自己是清醒的还是昏睡的。
她感觉自己又累又热!能不热吗?四十度的桑拿天,还要上班下班。虽然地铁里有空调,可出了地铁,那迎头而来的热浪,能把活人直接烤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