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依怀:“花买了没?”
徐依怀指了指放在后座的白玫瑰花束,:“买好了。”
祝潼点头,她低声说:“出发吧。”
从机场到墓园需要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祝潼全程沉默,徐依怀专心开车,同样没有发出任何声响。
抵达墓园后,祝潼抱着花束走在前面,徐依怀跟在她身后。墓园里几乎没有前来拜祭的人,她们的脚步声此起彼伏,听上去有几分阴森。
最终她们停在一块墓碑前,祝潼弯腰,郑重地将花束放在青石碑前。青石碑上的年轻女子笑靥如花,祝潼拿出白手帕轻柔地拭擦着,看着相片上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她恍惚地低语:“淇淇,我跟怀怀来看你了。”
徐依怀的鼻子酸得不行,她竭力自控,但还是红了眼眶。
那场海啸已经过了整整六年,而祝淇也离开了六年。徐依怀失神地望向墓碑上的照片,心情沉重得厉害。其实距离祝淇的忌日还有一周,不过祝潼向来提前前来拜祭,因为她不希望遇到不想见的人。
在墓园待了很久,她们才离开。徐依怀本想跟她一同上餐馆吃饭的,但祝潼却说:“回去吧,我不想在外面。”
徐依怀依言将祝潼送了回去,家里的保姆喝佣人不知道祝潼今天会回来,见到她倒有点惊讶。
在外人面前,祝潼向来掩饰得很好,脸上的悲伤已经一扫而光,她神色如常地吩咐佣人准备午餐,随后就回到卧室休息。
翌日早上,徐依怀就接到祝恬的来电,祝恬奶声奶气地对她说:“怀怀,妈妈说她生病了,你快点过来吧!”
徐依怀赶到的时候,祝潼已经起床。她跟祝恬坐在餐厅里吃早餐,看见徐依怀,她很惊讶:“这么早过来干嘛?”
“恬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你。”徐依怀虽然没有正式学过医,但自小被家人耳濡目染,她还是懂一点皮毛的。祝潼声音低哑,双目无神,脸色还泛着病态的红,徐依怀就知道她肯定是发烧了。
祝潼显然不知道祝恬搞过这样的小动作,她用食指轻轻地戳了戳女儿的鼻尖,声音却格外温柔:“你来又恶作剧了!”
祝恬伸着小短臂,费劲地举到祝潼额头,很认真地说:“我没有恶作剧,妈妈真的生病了。”
徐依怀问祝潼:“多少摄氏度?”
祝潼回答:“三十八点七。”
徐依怀让佣人把药箱拿过来,里面有备用的退烧药,她帮祝潼抠了两颗出来,一边递给祝潼,一边对祝恬说:“恬恬不用担心,妈妈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话虽这样讲,但吃过早餐后,徐依怀便单独对祝潼说:“等下要是不退烧,一定要上医院。”
祝潼随口应她:“我没事,恬恬那丫头大惊小怪罢了。”
隐隐地听见自己的小名,祝恬便朝她们跑过去,然后窝在母亲身上撒娇。
刚吃完药,祝潼开始犯困,她努力打起精神,但眼皮还是沉得厉害。
徐依怀将祝恬抱过来,她柔声哄道:“恬恬,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祝恬那双沉乌乌的大眼睛马上亮了,她欢呼一声,然后兴高采烈地跑到衣帽间换衣服。
那丫头跑开以后,祝潼耳根清净,突然觉得头也没那么疼了。她放心地把女儿交给徐依怀,然后就回卧室睡觉。
祝恬年纪小小,但特别爱美,她换了一身鹅黄色的蕾丝裙子,头上还别了一个镶着水钻的花型发夹,看起来像个小公主一样。上车以后,她就兴致勃勃地问:“怀怀,你带我去游乐园玩旋转木马!”
徐依怀十分犹豫,祝恬活泼又好动,要是去游乐园,她可能管不住那丫头。祝恬是祝潼的心肝宝贝,她真不敢冒这个险,于是就说:“下次去游乐场,这回先去别的地方好不好?”
“好吧……”祝恬虽然答应,但脸上还是有几分失落。
思来想去,徐依怀最终决定把祝恬带到一所综合型商场。她牵着祝恬走到童装区,祝恬很快就被那一排排的衣裙吸引了。她们才逛了三两家,徐依怀就给祝恬买了好几套裙子。
祝恬意犹未尽地试穿着新裙子,徐依怀半蹲在她跟前,细心地帮她整理裙摆的内衬。祝恬迫不及待地对着镜子转圈圈,徐依怀一把抱住她,笑着说:“等一下,先绑一个蝴蝶结哦。”
就在徐依怀绑好蝴蝶结的时候,祝恬拉下她的脖子,贴在她耳边说:“怀怀,那里有个叔叔看了我们好久了。”
徐依怀没有在意,她在祝恬脸上亲了一口:“当然了,因为我家恬恬漂亮呀。”
祝恬蹭了蹭徐依怀,刚消停了片刻,她又说:“那叔叔向我们走过来了!”
顺着祝恬的目光,徐依怀定眼一看,不由得愣住了。
江誉行比她们要先到这家童装店,她们进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等待售货员帮他把挑选好的衣服包装起来。休息区的左侧有一株植物,就这么一遮挡,徐依怀没发现他也不足为奇。
他们不过相距几米之遥,看着江誉行走过来,徐依怀慢慢地站起来。她用余光瞥了试衣镜一下,非常后悔今天没有好好地打扮。
或许是由于江誉行的样子太不平易近人,他走近后,祝恬往徐依怀身后靠了靠,低声唤道:“怀怀……”
听见那把稚嫩的童声,江誉行便垂眼看向她。这小女孩跟徐依怀只是眉眼间有一丁点的相似,细看后,他又觉得这女孩越看越是熟悉。
江誉行目光考究地打量着祝恬,徐依怀不由得慌张,那偶遇的愉悦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她试图分散江誉行的注意力,轻声跟他打了声招呼:“嗨,这么巧!”
☆、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上次出海以后,江誉行就没有再见过徐依怀。他们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了,但江誉行还时不时会想起那个暮色迷人的傍晚,徐依怀是怎样任性而张扬地断言,他不接受她将会是自己人生中最大的损失。
二十五岁之前,江誉行比普通的纨绔子弟更加纨绔子弟,他身边的女人一批一批地换,但还真没接触过像徐依怀这样的。那时年少轻狂,他最看不上的就是这种青涩得像颗未熟透的果子的女人,不懂事,更不懂性-事。二十五岁那年,他差点因那场海啸而葬身大海,才渐渐开始改变。
那是江誉行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死亡。被困在酒店阳台那几天,他几乎都在回首往事,不过说来也讽刺,他思来想去也没找到一件值得自己自豪的事情。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他二十五年的人生是那么的荒诞和无谓。如果硬要找一件值得自豪的事,那应该就是在几天前,他在死神手下解救了自己的同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