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老爷来错了地儿。”王珩指着相府的方向:“水老爷该去那儿才是。”
“舅舅。”
水远之抬头任由雨水在他身上冲刷,将这些屈辱一一记在心底。他父亲是无用之人,侯府落在他胞弟手中。他唯一的靠山,也就只有王家。
“舅舅,远之忍辱负重,只因没有替母亲报仇!真正害死她的并非父亲,而是水清漪!”水远之敏锐的察觉到王珩眼底深处的一丝温和消散不见,心一沉,不紧不慢的说道:“父亲是断送了母亲最后的一丝生机,可将母亲逼到凄惨的下场是她!纵使父亲没有另娶,以母亲的心性断不会活下去!”
王珩目光微动,他大姐一直被娇宠着长大,心性高傲了些。落到半身不遂,一辈子躺在床上给人伺候着,她的确会无法忍受。
可水守义却是加速她死亡的人!
捏紧了袖中的一个荷包,眼底闪过阴鸷,转身进了府。大姐生下的不过是两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他倒要瞧瞧今日他们的目地是什么!
水远之见大门没有关上,连忙起身跟着王珩进去。
……
沉香木打造的黑蓬马车缓缓停在水府门口,过了一会,厚重的帘子掀开,绣橘下来打开油纸伞,伸手扶着水清漪下马车。
水清漪站在马车下,看着长孙华锦要下马车,制止道:“外边雨大你别下来。”想起无双的话,不放心的叮嘱道:“你身子要好生调养,莫要由着性子来。我将绣橘留在你身边照料你!”
长孙华锦不知水清漪的心思,婉拒道:“你身旁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绣橘不用随我走。”
水清漪抿了抿唇,递了眼色给绣橘。从她手中接过油纸伞,等她上了马车才退开了几步:“我身旁有绣萍和魏妈妈就够了。”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转身进了府。
绣橘生怕世子将她赶下马车,苦巴巴的说道:“世子爷,这是世子妃的一片心意,您若是将奴婢留下,世子妃怕是会多想。”打蛇要捏七寸,世子爷与世子妃感情不易,都会极为的珍惜,她话说到这份儿上,世子爷该不会拒绝才是。
长孙华锦执卷翻阅,没有再开口。绣橘松了一口气,替他沏了一壶茶。小心翼翼的觑了靠在柔软裘皮上的长孙华锦:“世子爷可还记得与世子妃的初遇?”
长孙华锦盯着手中的书卷,一个字也看不进,被绣橘一句话扰乱了心神。场景记得不大清楚,只记得是随母亲去侯府相看她。身子不适打算离开,恰巧碰见了她。
那日的会面并不算愉快,可他却因着她一句‘我命格极硬,是要做最尊贵的人’记住了她。
眼底笑意浅浅,心中生出了几分挂念。
“嗯。”长孙华锦淡淡的应了声,心情却是极好的。
绣橘松了一口气,世子爷已经服下了断情蛊的解药。世子妃脱不开身,无奈中只得将她留下伺候世子爷。以免被别的不怀好意之人钻了空子。弯身从包袱里掏出一本用麻线装订好的小册子递给他:“世子爷,这是世子妃交给您的。务必放在枕边,每日晨起翻阅一遍,就寝时翻阅一遍。”
长孙华锦眉头微蹙,漫不经心的翻阅,蓦地,坐直了身子。眼底的笑意渐深,如获至宝一般将册子放在袖中。
水清漪回到府中,在前厅碰见了一身湿透的水远之。微微一怔,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长姐。”水远之出乎意料的恭敬唤了一声水清漪,目光阴雾霭霭,仿佛淬了毒汁。
“何时回来的?”水清漪只得询问几句。
“方才回来,这些日子多谢长姐照拂三弟。”水远之露出一抹笑,阴柔的面容显得乖戾。
水清漪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笑了笑没有接话,去了大夫人的屋子里。大夫人躺在床上,额上搭了一块湿巾,气色不好。“母亲,发生何事了?”水清漪担忧的看向李妈妈。
李妈妈张口道:“小姐,老夫人与二房闹着要分家,将夫人气病了。夫人上了年纪,怀这胎有些吃不消。又经了牢狱之灾,在里头吃不好睡不好,忧思过重,这才削瘦的厉害。”李妈妈说着红了眼眶,大夫说若是没有调养好,生孩子那一关怕是挨不过去。
水清漪眼底闪过厉色,真当他们是粉面团儿不是?细细的过问了李妈妈事情经过,李妈妈一字不漏的全都交代。
“他们要分家……便分了就是。”水清漪面色冷清,全然不当一回事。
李妈妈一惊:“小姐……”难道真的要重新建府?岂不是白白便宜了他们?蓦地,李妈妈品出了味儿来,小姐不像是会忍气吞声之人。她这样说……莫不是有底牌?心安了不少:“小姐,二老爷去城门接了二少爷,直接去了王家。定是没有安好心,您要小心一些。”
水清漪心里一顿,霎时明白为何见着水远之的时候,他浑身湿透了。
“不必忧心。”水清漪让绣萍给老夫人传话:“你去回禀老夫人,我们同意分府。她只管和二老爷商量该如何划分,然后再来一起共议。”
绣萍踌躇的看了一眼李妈妈,为难的说道:“世子妃……若是给他们安排,怕是一个子儿都舍不得给我们。”她是少数中的人,得知小姐不是大夫人亲生的。这事关大夫人的利益,她怕小姐擅作主张,惹了大夫人不快。
水清漪笑的意味深长,并没有回话。李妈妈瞧着眼皮子一跳推搡着绣萍:“小姐吩咐你去,你照做便是!”
“是。”绣萍得到李妈妈的话,兔子一样飞快的跑了。
水清漪静坐了片刻,大夫人仍旧在昏睡,起身回了清漪居。里面清爽干净,与她未出阁时一样,大夫人是花了心思请人在打点的。
想到她躺在床榻上,毫无生气。水清漪写了一封信,让牧兰给无双送去。
牧兰神色凝重的说道:“主子,贤王请您去王府一趟。”
水清漪一愣,抚摸着手腕上的玉镯。玉质细腻,触手温润柔和,却觉得它透着丝丝的冷意。
终于还是来了么?
“备马车。”水清漪望着雨后青色的天空,心思格外沉重,该来的也避不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分家
水清漪到了贤王府,外头早有婢子候着。上前来给水清漪行了一礼:“水小姐,贤王在落枫亭等您。”
水清漪眉一皱,她被休之事倒是满城皆知了。
婢子见水清漪抿紧红唇,颇有些不悦,心里咯噔一下,惴惴不安的在前头领路。莫怪她如此小心翼翼,而是有次不小心听见贤王与镇西侯世子妃谈话,得知贤王心里头是有水小姐的。自个若是冒犯了……顿时感觉到脖子里有一股寒凉之气,打了个哆嗦。
“水小姐,到了。”婢子恭谨的立在月亮拱门边上,请水清漪进去。
水清漪走进拱门,方圆几里都栽种着红枫树,大约是新种不久,只有一米多高。一枝枝红黄斑驳的树叶伸展着,地上绿草萋萋。一路上去,仿似头戴五彩云锦,脚踩翠缎。
李亦尘坐在石凳上,腿上盖着薄毯,闲适的煮茶。听见婢子的声音,抬头望去便瞧见一道清丽的身影翩然而来。
温润一笑,眼底流光闪烁:“府中一切可安好?”烫杯,斟一杯花茶递给她:“这是茉莉花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