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晓芬是那种典型欺软怕硬的性格,在她这种人眼里,权力的魅力无穷尽。你气势比她强,比她更有背景,她人立马就蔫掉了。
尤晓芬的脸刷地白了,急忙解释道:“姐,我也是一时财迷心窍,被我们单位上的那些人一捧自己就昏了头,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尤晓芬最是懂得在屋檐下低头的一个人,这示弱讨好一下子就能信口拈来。再是慌乱,也不忘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自己是年少无知,全是人家煽动的。
“行了,秦芬。别叫我姐,我受不起。你我都清楚,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女儿。你当着外人的面怎么称呼我爸妈,我管不着。但别恨不得全安县的人都知道你父母是谁。以后,我也不想再在家里听见你叫‘爸’、‘妈’了。”
一瞬间,尤晓芬变得跟只鹌鹑一样,只恨没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了,“好的,表姐。我保证关注自己的嘴巴。”
“还有,没事你就给我安安分分给我待在明桥库区好好上班,别没事到我家串,我家的大门也不欢迎你。”
既然都撕破了脸面,尤晓莺也没什么好顾忌,她早该给尤晓芬一点教训。让她知道自己到底有几斤几两重,不然她也不会顶着尤父的名头,弄出这次幺蛾子。
“表姐,要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尤晓芬想溜号。
“等一下,我还有事要问你。你们这回从老乡手里收购到的水蜜桃卖完了吗?”
尤晓芬明显一愣神,没料到尤晓莺会问起这件事,但还是一五一十地交代,“没有,那么水果摘下来一次性也卖不完。我们收水果的时候,先摘了成熟的那一茬,还有一些还在树头挂着。”
还有几分生意头脑,“那还剩多少没卖掉?”
“大概三分之一吧!”尤晓芬低头估摸了一下,才抬头答道。
“那你把剩下的那些水蜜桃,都给我拉到土产公司门市部去。”
尤晓芬为难:“表姐,和我一起搭伙收水果的都是我们单位的前辈。这件事我真做不了主。”
“这我可管不着,怎么办你自己想办法,反正我只要看到结果。一周之内,土产公司那边我必须看到水蜜桃。不然的话——”
利益动人心,要想让与尤晓芬搭伙的那些人把到嘴边的肥肉吐出来,用收购时相同将水果卖给土产公司,也不是不行,但尤晓芬势必要放点血。
并不是尤晓莺存心想为难尤晓芬,她只是想为土产公司没收到水果这件事做点补救。今年土产公司收购水蜜桃要真开了天窗,上面领导一问责下来,谁也兜不住。事情一捅出去,坏的还是尤父的名声,至少也会落个教子无方!
尤晓芬一哆嗦,不知是脑补了什么,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那模样让人分外觉得她可怜又可恨!
☆、第8章.11
时值七月,安县的夏天比往年来得更燥热。
初中会考成绩出来了,方芸得偿所愿,她分数超出了x省的重点中专录取线一大截,全省数得着的中专几乎能被她挑着读。
方远很是为二妹高兴,专门抽出空闲为她出谋划策选专业。可方芸一早就拿定主意,在志愿上填的都是几所中等偏上中专学校的财会专业。
方远想不通,还同尤晓莺抱怨:以方芸的成绩,她明明可以上最好的学校,为什么要选择这几所学校。
细致辨别了志愿表上那几所学校,大多都集中在x省的西部,到安县基本要横跨整个x省。尤晓莺没吭声,她不好当着方远的面说出自己的猜测,方芸恐怕是存了远远地逃离这个家的心思。
由于方芸打算上中专的事,一直就瞒着方大志夫妻。方芸报考志愿上的地址没有写方家或是学校。她与小弟方航同一所初中,方航知道的事情在父母面前也瞒不住。她的录取通知书一大早直接被邮递员送到了尤家。
刚好这天,方远人也在安县。夫妻俩一合计,便决定带着方芸的通知书回方家报喜。万一方大志夫妇有什么反对意见,方远正好能帮妹妹居中说和。
可到了家里,却正好遇到方大志拿着竹篾条追在小儿子屁股后面满院子打,方母着急上火地拉着丈夫的胳膊劝着,方芸晕乎乎地坐在屋外的地基的场面。整个方家鸡飞狗跳的,好不热闹!
从方大志呵斥声与方母的哀求声中,刚到的小两口才大致地知道了事情的起因。
原来,今早方航的班主任特地托人请了方大志这个做家长的去了趟学校。方大志才知道,小儿子最近在学校根本没有好好读书,成绩下滑到了班级倒数不说,还经常迟到早退。
生平头一遭,方大志在办公室里当着所有老师的面,鞠躬作揖地为儿子赔尽笑脸、说完了好话。一出校门,又正好撞见翘课的方航。他与一伙光看打扮就不像好人的小混混,熟门熟路地进了学校附近的一家棋牌室。方大志本就憋了一肚子火,冲进棋牌室把儿子揪了出来。父子俩一路从棋牌室拉扯到学校门口,惊动了本在上课的方芸,她向学校请了假,一番口舌把两人劝了回家。
方大志还是心气不顺,他大半辈子好强,又自觉今天为了小儿子在人前丢了偌大脸面。到了家里,方航有了方母当妈的撑腰,死活不认错,还说了两句话顶嘴,正好浇在本就肝火旺盛的方大志痛脚上。方大志气血上脑,一把拾起早先劈好的竹条,准备关上门将小儿子教训一顿。
可方母是什么人呀,她同方大志夫妻生活多年,方大志眼珠子往那转,她就能估摸出丈夫的想法。方航又是她放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小儿子,当然是挡在儿子前面护着了。
方大志腿脚不便利,从堂屋追到了院子里,那有年轻人跑得快,再加上有方母在前面死命挡着,方航反倒连点油皮都没伤到。
方芸一路也跟回了家,见场面乱糟糟的,好心上去劝架。男人火气上头,手脚本没个轻重。方芸被父亲一把推搡开,一时没站稳,额头磕在了门柱上。可方家夫妻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小儿子身上,谁也没留意到她受了伤。
乍一到家门口,尤晓莺与方远两人见到的就是这场景。
劝阻了父亲,方远拉着方大志出门消消气。方母拉着小儿子上上下下打量,生怕他那磕着碰着了,那架势恨不得立马拉方航去医院作全身检查。
扶着方芸回房间休息,小姑娘额角一片青紫,人也蔫蔫的。尤晓莺本想说点什么恭喜一下方芸考了个好学校。他们今天本来就是为方芸被学校录取的喜事回来的,可到最后全家人没有半点为她庆祝的氛围,连说句场面话的人都没有。
可话刚到嗓子眼,全被小姑娘那双清澈的眼神和她那句“嫂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用安慰我。反正,在这个家,我都习惯了。我就是做得再好,爸妈也不会为我高兴。”全堵了回去。
即使尤母一早就断言方芸不简单,尤晓莺还是忍不住对这个未满十五岁的小姑娘从心底深处生出几分怜惜:方芸在这个家里就像个隐形人一样,日子真心过得不容易。
九月初,方芸一个人去了学校。方大志给了她八百块钱的学费和生活费,就没有再管她上学的事。小姑娘独自从村口赶车到了县城。
方远看不过去,嘱咐尤晓莺帮着置办这一路上与到学校后的必需用品,又亲自将她送上了火车。方远知道这个妹妹什么事都闷在心里,让尤晓莺趁方芸不注意偷偷地在她挎包里塞了一千块钱。
正如尤晓莺所预料到的一样,方芸这一走,就同方家的一切断了联系,再见她就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了……
国庆的第二天清晨,尤晓莺难得想睡个懒觉,就被一个从安县县医院打来的电话扰了清梦。
来电的是冯露的母亲,她打电话向尤晓莺报喜。冯露不是留在安县养胎嘛,昨晚她预产期提前了,半夜十一点被送到了县医院,刚过凌晨就生了一个大胖小子。
这还真是见大喜事!尤晓莺喜不自胜,匆匆地出了门,到百货公司买了两袋金星奶粉上了县医院。
刚生下来的小家伙,红彤彤地像个小猴子,连眼睛都挣不开,嘴角还挂着口水呼呼地大睡。那小模样瞧得人心里软乎乎的。
“阿姨,我可以抱抱他吗?”尤晓莺忍不住提出非分之想。
还没等到冯母的答案,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的冯露,在第一时间睁开眼护着身边的小家伙,“想抱孩子,自己回家和方远生去。我儿子可不是你的玩具!”
尤晓莺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同方远结婚也有小半年了。不仅尤母最近在过问她和方远什么时候准备要孩子,这几次回方远家,方母话里话外也旁敲侧击提起过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