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家的祖传玉佩。”傅怀彦面色无常,冷声道,“大舅子给你的见面礼罢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想要可以。”话虽这么说,却没有要收回去的意思。
陆时抿唇,面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嘴上戏谑道:“虽然你这种人看起来不像是什么好人,但是不要白不要,左右你也不是会在上面下毒的人。”
“想那么多你不觉得累吗?”傅怀彦轻轻嗤笑了一声,又轻声道:“梵忧主持亲自开过光的,可护你一路平安。戴上也无坏处,我先下去了。”
说罢再无多言,傅怀彦转身的时候,再次看了看门外的万禾,意味不明。
随即用一种“路边的野花你不要采”的眼神瞥了陆时一眼,绕过门口的女子就走了出去,长靴大步,踏碎一地的朦胧少女心。他的贴身丫鬟早就为他准备好了洗漱用具,此时正在楼下候着,只是怕惊到他睡觉而不敢打扰罢了。
至于这个女的,你是什么东西,也配给我准备贴身用品?
傅怀彦整个人走得干干脆脆彻彻底底,不带走一丝灰尘。留下陆时和万禾面面相觑,前者自幼成长在人人平等的现代社会,对她这样低三下四的行为除了不好意思之外还是不好意思,也不方便摆出一副上位者的架子赶人,最终只好叹了一口气道:“我大舅子说话直,你别放在心上。”
“……”
说完,陆时端着洗漱用具便回了房,也不去管身后的万禾究竟是什么表情。关上门便不再理会外面的事情,他来这里本来就是有正事要做,不是来游山玩水的,更不是来儿女情长的——就算要儿女情长也不是跟她。
洗漱之后,他才拿起刚刚那块玉佩把玩了一番。这东西如果给别人说不定还不会有所怀疑,偏偏他是个学物理的,还是国家级的……以前在科研室的时候,那些老古董又经常拿一些古代的瓷器玉片过来请他们研究分析,虽说现在手里没有什么高端的设备,但肉眼也能看出这玩意儿绝不是普通的东西。
第一眼看上去是玉,仔细瞧瞧却又像是宝石性质的拉长石,对着光稍一转动,便能看见几处洁白的闪光,这东西在现代就已经价格不菲,更不用说资源没怎么开发的古代了。傅怀彦口口声声说不算什么好东西,却骗不了他的眼睛,这玉佩不说价值连城,至少担当得起稀世二字。
可傅怀彦送自己这东西究竟什么意思?就算是见面礼也不带这么土豪的吧……
难不成是真的想跟自己搞基吗?!
想到这里陆时就一阵恶寒,半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随意地别在了自己的腰间,玉佩的白光轻轻一闪,在日光下散发出别样的光辉。想来无论如何也是大舅子送的东西,要是不戴的话,对方会觉得自己瞧不起他的吧?
有些事,只决定在一念之间。
陆小红听说他起床了之后,便忙不迭地上楼来敲门,边敲边激动地喊道:“少爷,少爷,你让我打听的事有着落了!欸万姑娘,你让开一点,你挡到我敲门了!”
听说那执着的万禾姑娘还站在外面,陆时顿时一个头比两个大。却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做无视打算,压着嗓子道:“进来吧。”
陆小红刚一进门就差点被眼前的场景惊呆,大红色的鸳鸯被凌乱无比,上面还随意地放着一件做工精良的长半臂。
“少……少爷,难道你们真的和他们传言的那样……”
“哪样?”陆时横了他一眼,语气发寒,颇有些威胁的架势。
陆小红为他的气势所迫,顿时一句话也不敢说了,憨厚地抓了抓自己的胖胖的头,一副心知肚明的样子。
也识趣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开口道:“少爷之前派我去临邑山打听铀石的消息,我们一行挨家挨户都问遍了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原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收获的,后来一个采药人听说我们在找这种东西,便给我们提供了具体的线索。”
陆时原本也没有抱什么希望的,听他这么一说,眼中顿时散发出异样的光彩来,连忙追问道:“那采药人是怎么说的?”
“我们按照少爷给的描述大致说了下,他说他之前曾见过这种矿石,还给我们指出了具体的位置,已经派人过去查看了,目前还没有什么发现,就等着少爷您亲自去一趟了。”
“好。”
尽管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上扬的语调。陆时声音中带了几分明显的欣喜,连带着眉角也跟着飞扬了起来,心中终于有种大石落地的感觉,原本以为古书里所说的内容不大可信,现在看来,古人诚不欺我。
说到底,时光机主要还是利用了核能的原理,而其中最重要的便是一种叫做铀的原料,铀化合物在几千年前的宛朝曾用于瓷器的着色,虽说在古代就已经发现了,可当时距离现今的时代还晚了几百年,直到核裂变现象被发现后才被用来当核燃料使用,即使是找到了这种物质的矿床,如何将它提炼出来也是个大难题,化学提取根本不在他专业范畴之类。
这种元素虽然在地壳中分布广泛,可是提取技术却难之又难,自己对化学的研究虽然不够深,但是该知道的还是一点不少,在现下这种没有任何开发力度可言的时代,只有沥青铀矿和钾钒铀矿的矿床比较常见,也这有两种稍微好提取些了,记得听说岭南临邑山有和这种矿床相似的描述时,他简直兴奋到不行,好像找到就能回家似的。
哎,一般人想回个家,走几步就到了。再不济转回去一千年,买张车票机票,几个小时也就到家了。
而自己为了回个家,还得跑这么远的岭南来挖矿,要只是挖挖矿也就算了,还要开店赚钱,还要防火防盗防暗杀,甚至还要独自一人造出曾经整个物理组合作才能完成的时光机器,人家只是隔着距离,而他却隔了整个时空。想想也是蛮拼的。
不过,人生不就这么一回事嘛。
永远在为达到目的而不断努力,直到完成的那一天,无从后悔。
已至正午。
傅怀彦逼迫陆时陪自己去视察运河未果,最终只得自己带着三十二名亲卫出了门。他虽然担心自己的安危,但这些亲卫毕竟被训练了那么多年,即使有一个两个是皇帝的眼线,也不至于闹出什么大乱子来。更何况,郡守大人一大早就亲自派人来客栈门口接他,也不能失了礼数。他昨天晚上不请自来,也没有和郡守打个商量,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上轿之前,有亲卫在傅怀彦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后者眉心一蹙,终是小声道:“京中万事俱备,就按我说的办吧,务必护住太后与贵妃,她们二人若是少了一根头发,你也别回来复命了。”
“是。”
两个人的动作在旁人看来也只是主子和属下之间的悄悄话,平淡、迅速、而又毫不起眼,殊不知历史的齿轮就在这一句话中悄悄改变了方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着另一条道路狂奔而去。
“对了。”
长风从街道的另一头吹了过来,拂起一缕乌黑发丝。
锦衣男子忽然顿了顿,偏过头看向了陆时一行人离去的方向,想起那块象征着傅氏掌权人的稀世玉佩,眼神忽然变得淡漠而又疏离,渐渐如远山一般模糊不清。
“你做事一向周全,无需我过多提醒。”
“隐晦的放出消息,就说去江淮水道视察的傅怀彦只是个长相相似的替身,真正的傅怀彦,易容去临邑山了。”
“是,少主。”
傅怀彦轻轻地挥了挥手,抬脚上了轿,好像刚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云靴后跟没入,俊朗的面容很快隐藏在了厚重的帘纱之后,金丝做饰、翡翠为坠,自此,秋风再大也无法将那尊贵无双的纱帘吹起。
这世间总有一种人,他可以没有感情,也可以没有良心,却能将整个天下掌控在手中,闭眼黑夜,抬眼日出。
你能说他失败吗?不,他得到了权力、势力、也拥有整个天下都难以企及的能力。
但同时,他也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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