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两人走累了,到假山上的凉亭里坐下的时候,已经感觉彼此熟悉了不少。
“真没想到,卢御史英气勃勃的,一看就是北方男儿,卢姐姐却典雅秀美的似个江南美人。”
卢文萱被她说的很不好意思:“我与阿兄爱好不同,他们都不在家里呆着,喜欢出门周游,我却只爱安坐在家,读书赏花。”
嘉桐道:“这样也很好啊,只要是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就蛮好的。”
卢文萱来之前一直心里有些忐忑。她父亲一直外放做刺史,在地方上,可以说都是旁人来奉承她们,所以她无论是在家招待客人,还是出门做客,都不觉得有什么。
但入了京就不一样了,新康大长公主府是当朝权贵之家,等闲人都上不得门去。自己第一遭陪着母亲去做客,深怕有什么行差踏错让人瞧不起,还特意先问了表兄萧漠。
表兄只说公主府上下都很和善,让她不要担心,还说卫小娘子是个顶和气的人,她稍微放心之余,又觉得表兄可能是有意说好话宽慰她,谁知道来了之后,见到新康和卫嘉桐,才发现表兄说的竟是真的。
大长公主根本没有摆架子不说,眼前这位娇美俏丽的小娘子也非常可亲,一点骄纵娇惯的气息都没有,这让卢文萱大大安心,也起了心思想与嘉桐好好结交,特意拣了些宣州的风光趣事讲给嘉桐听。
两人说的兴起,到来人叫她们用膳时,都还有些意犹未尽,卢文萱便说:“等我们家收拾好宅子,安顿下来,我请你来做客,咱们再谈。”
“好啊,”嘉桐先笑着应了,又问,“原来你们家在京里还有宅邸的?”
卢文萱道:“是叔祖父刚做主分给我们的。本来我阿娘想自己买一处,但叔祖父说,当初我们这一房并没分出去,该得的房舍田地还在族中,这一次便一并分给了我们。”
这是卢家家务事,嘉桐没有多问,只道:“那挺好的,不然你们现买现看,还不一定有合适的。”
“是呀,这宅子是叔祖父早就买下来的,就在务本坊中,大小跟我们刺史府差不多,只是许久不住人了,须得好好收拾一番才行。”
两人说着话已回到花厅,新康叫她们入席,又安排了乐师抚琴助兴。
用过午膳,新康又留客人们说了会话,萧慧之便要告辞:“承蒙公主盛情款待,妾铭感五内,今日叨扰多时,我们也该告辞了。”
新康笑着要她不要客气,“咱们也不是外人了。”
萧慧之顺势邀请,说等自家宅子收拾好了,再请新康去做客,顺便谢谢他们一家照顾萧漠。
新康没有推辞,起身将客人送出花厅,萧慧之等人一再请她留步,新康便顺势止步,让嘉桐再送一送,自己跟凌氏回去华茂堂中说话。
嘉桐将客人送出内仪门,看着她们上车了,又与萧漠和卢文希二人道别之后,才转身回去。
到华茂堂外,正好翠扇端着一盘哈密瓜过来,嘉桐便伸手接过:“给我吧,姐姐去歇会儿。”直接端着盘子进了门。
“……卢家自然是没得挑的,只不过卢使君一直在外任职,来日孩子嫁过去,没有长辈看着,总觉不放心。”
嘉桐脚步一顿,大伯母这是说谁要嫁过去?
又听母亲回话:“这倒无妨,卢家本家就在安仁坊里住着,现下卢侍郎都这样护持着那孩子,来日又怎会不管?而且我看卢夫人的意思,他们八成是在筹划,要将卢使君调入京中来。”
“要真是那样的话,可就再好不过了。卢家虽是大族,他们这一支却人口简单,小郎君是独子,又人品出众,那卢夫人也是世家出身,极明事理,这门亲事若真的能成,倒是茜娘的福气。”
茜娘?凌茜和卢文希?你们这些长辈能不能不要这样乱点鸳鸯谱啊喂!外面偷听的嘉桐只觉心头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事你我觉得好没有用,阿嫂还是回去与茜娘的父母好好商议一下吧。”
嘉桐听得差不多了,忙加重脚步往里走,“大伯母,阿娘,吃片瓜吧。”
新康见她进来,先问:“都好好送走了?”
“嗯,都走了。”
凌氏笑着接过嘉桐递给她的一片瓜,先吃了一口,才道:“我看阿乔与卢家小娘子谈的还挺投机。”
这是替凌茜打探未来小姑的性情么?嘉桐努力维持一个正常的表情,回道:“是啊,卢家姐姐斯文温柔,倒像是江南仕女一般。”
“那也难怪,卢夫人本就是江南闺秀。”新康接话道。
嘉桐却说:“可萧师兄和卢御史,哪个都不像江南子弟啊!”
凌氏便笑着问:“阿乔也见过那卢家小郎君了?听说那孩子骑术不错。”
完了完了,大伯母上心了,她回去娘家一说,难保凌家也不动心!凌茜的父亲凌瑞麟在秘书省任职少监,不过是掌管皇家图籍档案的清闲官儿,嘉桐听凌轩志说过,他二叔只喜欢埋头读书,余事全都不管,凌茜的婚事多半是要凌威和凌夫人做主。
而卢文希的父亲是实权刺史,卢家虽是五姓之家,却并不像其余几家那样傲慢,家风之清正,在本朝是有口皆碑的,单从表面条件来说,凌茜若能嫁给卢文希,还真是一门很不错的亲事。
但是!卢文希早跟兰瑜敏有了私情了啊!她们今日既然会提起这件事,想来是卢夫人坚决不同意了,就不知道卢文希这胳膊能不能扭过大腿,以及兴平那边肯不肯实际些考虑,将兰瑜敏嫁给卢文希了。
***
兴平正坐在家里火冒三丈。凌家那边透不进去话,李家只打哈哈,谁也不接这结亲的茬,她正咬牙切齿的琢磨,要不要去求王太后或是新康,女儿竟来找她说,已有了意中人,请她成全!
真是笑话!一个正八品的监察御史,卢家的旁支,竟然敢肖想她的女儿,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别说他只是卢家旁支,就算他是卢谅的亲孙子,这事也不成!”兴平斩钉截铁的拒绝女儿,“他们卢家都沦落成什么样了?卢谅都快六十岁了,还不过是个黄门侍郎,须得捧着王颍才能坐稳位子,你怎么能嫁去他家?”
兰瑜敏咬牙为卢家说话:“阿娘别欺女儿不懂,人人都知,如今门下省事务都在卢侍郎之手,就连中书令都得好生敬着,怎谈得上沦落?”
兴平嗤笑:“你就是不懂!门下省时常掣肘中书省,你以为这都是卢谅做的主?那是王颍在跟李崇过不去!好了,我不与你说这些。你只要想想,为何他自己不敢来求亲,反要你开口向我求,就知道他们是不是心虚了!”
“阿娘都摆开了架势向相府卖女儿,谁还敢来求亲?”兰瑜敏再压不住心里的想法,一时控制不住,冲口而出。
兴平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继而大怒,伸手便打了兰瑜敏一巴掌:“你,你这个孽障!我这都是为了谁?为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