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林烨点点头,接过了礼单,和黛玉进了内院。
“咱们这在京里快一年了,除过外祖母和宁叔叔家里,也并未往别出去走动过。我又不是什么整生日,怎么有人来给我送礼?”
黛玉解下了身上的水蓝色缎面斗篷交给清月,随意便坐在了绣墩上,拿过一张礼单看了几眼。
林烨捡了另一处坐着,笑道:“谁知道呢,都是哪家子的?”
黛玉便将林灿叫到了跟前,让他对着礼单一个字一个字地念。
林烨听来,除了宁朗之那里送来的寿面和一本棋谱外,翰文书院的山长方成墨,忠靖侯史鼎,保龄侯史鼐那里,也都有东西送来。
林烨一抖那礼单,笑道:“姐姐你瞧,这是史家跟咱们示好呢。我估摸着,那史湘云回去以后准没好日子过。”
“行了,虽是为我出气,也别失了你的身份。”黛玉这么说着,嘴角却是弯了起来。“要说她也怪可怜的,好歹我还有你和灿儿,她却是孤零零的,只一个人。”
林烨撇了撇嘴“姐姐,她可怜,谁不可怜?咱们姐弟不提,便是外祖母家里的几个表姐妹来看罢——二表姐从小没了亲娘,大舅舅和大舅母又是那么一番形容的,平日里别说看顾她,只怕连想都想不起来。虽然有个哥哥,照我看也并不十分亲近。四表妹干脆连自己家里都不能住,好好儿的宁国府嫡出小姐,却要养在荣国府里。纵然是同气连枝的一家子罢,到底也快出了五服吧?至于三表姐,看起来父母双全,可是摊上了二舅母那么个嫡母。就咱们住在荣国府那些日子,姐姐没看出来么?她可是连亲娘亲弟弟都不敢去亲近。每每见了贾环,不是横眉便是立目,看着是不近人情了些,可谁又能说她心里不苦?还不是因为她自己的命运是捏在二舅母手里的?若说可怜,这些姐妹哪个不可怜?史湘云失怙失恃,可是她好歹是侯门千金,正儿八经的贵女。一个女孩儿,便是史家为了名声考虑,也不能不对她好些。叫我说,她不过是每回都拿这个当借口,搏人家可怜罢了——便是这么着,还想着来踩上咱们家一脚。我能轻饶了她?”
一番话说得黛玉叹息不已,轻声道:“我也知道,只是心里始终有些个不忍。”
“姐姐心眼儿不要太好了。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怜的好人?”
林烨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盘算着是不是应该叫那两位教养嬷嬷好好儿地给姐姐上一堂暗黑课,将那宫门里头或是大宅门里头的龌龊事跟姐姐说说。转念一想,还是罢了。自家姐姐最是可贵之处便在于她的纯和真,何必让那些腌臜了她的耳朵呢?
这边儿正说着话,外头一个婆子小跑着进来了“大爷,姑娘,荣国府来人给姑娘送寿礼了。”
“哦?”林烨一挑眉“来的是谁?”
“是琏二爷夫妻两个。正在外边下车呢。”
林烨点头“知道了,我这就接出去。”
贾琏夫妻俩奉了贾母的话来给黛玉送寿礼。两口子下了车,林烨已经迎了出来。
“林表弟!”贾琏见人三分笑,不笑不开口“这些日子没见表弟,越发高了些!怎么也不见你和林妹妹往我们府里玩去?”
林烨一拱手“琏二表哥好。劳动了表哥表嫂过来。”
凤姐儿扶着一个婆子的手下了车,稳了稳头上戴着的点翠镶珠卧凤钗,笑道:“知道你是个大忙人,可不就是我们过来了?原也不是为你来的!林妹妹呢?我去给寿星拜个寿。”
林烨大笑,和贾琏携手进了内院,请到了花厅里去坐着。
因是亲戚,倒也没有过多的讲究。只命人上了茶,又吩咐大丫头秋容:“去告诉姑娘和二爷,就说表哥表嫂来了。”
凤姐儿忙道:“不若我过去看看林妹妹。”
“二嫂子不必客气,姐姐和灿儿也是刚才回来的。嫂子若是早来半日,姐姐还在郊外呢。”
不多时黛玉果然领着林灿出来了,彼此厮见了,互相行了礼,方才坐下。
凤姐儿今日来,原是因为贾母发了话的。
却说那天黛玉姐弟三人负气离了荣国府,贾母便有些不悦。只是她虽然护短,倒也不至于十分的糊涂。湘云不过是侄孙女,黛玉姐弟却是嫡亲的外孙辈儿。气过了以后,便开始了琢磨。
这林家,是无论如何不能远了的。毕竟,那是自己女儿留下的血脉。如今女儿女婿都不在了,满京城的人谁不知道林家姐弟三个是进京来投奔外祖母的?若是真的撒手不管,只怕荣国府就要落下一个“连着外人欺侮嫡亲的表姑娘”的名声。
左思右想之下,贾母觉得,若要弥补两家的裂痕,还是要从黛玉身上入手。毕竟,这个外孙女性子和顺,言语绵软,只要自家一上门,便是为了面子,黛玉也不能不理会。
凤姐儿算是个能言会道的,不过这两回,对着黛玉那一双秋水明眸,竟是想好了半日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了。
贾琏轻轻咳嗽了一声,正要说话,外边儿林胜的声音从门口响起:“大爷,北静王爷送了东西过来。”
贾琏夫妻俩一听,都不免一惊,对看了一眼——这北静王府与宁家是姻亲,林烨又是宁朗之的义子,两府有往来也不为怪。不过,这两府竟然好到了这份儿上,让一个堂堂王爷来送礼?
这俩人不明白,黛玉却是心里清楚的。自从林烨跟她说了水溶的事儿,黛玉心里也算是记住了。此时听说他竟然来了,这礼,明显就是送给自己的啊。想到这里,不由得双颊发热,渐渐地,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