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暮色深沉。
有斜阳自紧闭的窗户流进来,满室暖澄。
而病床上那个昏睡中的女孩儿,即使被如斯温暖颜色呵护着,却依然显得冰凉而单薄。似乎一阵风就能吹散了去。
她看起来很痛苦。即使是睡梦里,仍然不是十分安稳,额间冷汗涔涔,精致的眉头紧蹙,眼珠在薄薄的眼睑下飞速转动,神情紧张,唇瓣几度无声的嗡动,终于——
“啊!”
她猛地坐起身,放声尖叫的同时,双眼大大的睁开,瞳仁微散,双目无光。
“没事,锦年,没事的,我在这里。”梁唯赶紧握住她的手,柔声安抚道。
锦年盯着她半响,情绪从紧绷到骤然放松,一下子又靠了回去,剧烈的喘息着,眼泪不停地往下掉,“是,是噩梦么?”
“是,是梦。”梁唯替她擦去冷汗,“别想,别回想了,都是假的。都是反的。”
她并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
然而……已经是第四次了。
从她赶到这里之后,她已经是第四次从梦中尖叫着如此骤醒。像是经历了常人不能领会的恐惧。这种事情,多说无益,不如早早揭过。
锦年呆呆的躺了一会儿,也没理会她,片刻,突然又坐起来,急慌慌的开始摸索自己的小腹,“孩子,孩子……”
“没事的,你和孩子都没事,你是失足摔到了,情绪波动又太大,出了点血,但没事的,只要好好休息就好。”
锦年这才慢慢点头,放松的躺回去,彻底安静了。但是没有睡觉,而是大大的睁着眼,望着天花板。
“锦年?”她情绪太过异常,梁唯拿不准主意,“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大夫来……”
“不。”锦年忽然出声,摇头,握紧了她的手,“别走,我没事,我只是,只是心慌的厉害。”
听她说话还算有逻辑,梁唯终于稍稍放了心,温声道,“好,不走,我就在这里,你好好休息。”
“休息……休息?”锦年单手扶额,眉头紧蹙,忽而像是想起了什么,转脸看向她,眼神变得很亮很亮,“不,不行,我现在不能休息,小唯,你得帮我。我得赶飞机。”
果然。
心里“咯噔”一下,梁唯几乎脱口就要拒绝,然而,她接下来的话倒是暂且让她发作不得。
“小唯,你送我机场,我要去趟爱丁堡。”
爱丁堡?
calvin叔叔说不可以让锦年出英国一步,然而爱丁堡却是没离开这个范围,但是她现在的状态……一时倒也不知如何是好。
“你去那儿干嘛?”梁唯不动声色。
“我要去找人。”锦年一边说,一边努力试图起身,“我有事情要问她们。”
“谁?”
“安太太,或者……周可。”她说,语气有点心烦意乱,“真的,我有事情要亲口问问她们,我心里慌慌的,不踏实,我……”
自早晨失手打碎了那个杯子开始,锦年就觉得这种感觉越发强烈。做什么事情都不安宁,心里总是惴惴,乱乱的,肚子中的小东西出了奇的乖巧,一直都没再闹她,但是她却越来越难受。
她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不对了,有什么东西……正在从她生命中慢慢剥离。这种感觉,她并不陌生。上一回出现的时候,是三岁时,她父母出空难。据老人转述,当时,也是毫无预兆的,她突然丢掉手里的洋娃娃,嚎啕大哭。
那么,这一回,又是因为什么呢?
“锦年,你冷静点,”梁唯摁住她,“你现在不可以去,无论什么原因,你哪儿都不能去,必须躺下来,好好休息。”
“为什么?”锦年急红了眼,“小唯,你不明白我现在的感觉,这件事很重要,我必须……”
“比你的孩子还重要么?”梁唯打断她,“你刚刚险些大出血,现在还要四处乱跑。什么事情能比你的孩子还重要?”
锦年怔怔,犹疑稍许,还是道,“或许……孩子的父亲?”
梁唯屏息看她,一颗心砰砰乱跳,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控制着声音不露出一丝破绽,“怎么,你……是听说什么了么?”
锦年困惑的眨眼,“什么?我应该听说什么吗?”
梁唯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她的神色,眼睛,良久。悄悄舒了口气,还好,还好,她应该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小唯,你怎么了?”锦年突然问,“你手心怎么都是汗?”
“呃,没事。”她摇摇头,故作镇定,“我没事的,我只是奇怪……你不是和我说了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他,这孩子就当是你自己一人的,你现在怎么突然又想起来去找他?”
锦年沉默了一会儿,“我不想见他,我只是,只是害怕。”
“你害怕什么?”梁唯问,底气渐渐足了些。
“不知道。”锦年软弱出声,“我就是想问问,确认一下,我,我也许就不怕了,他毕竟是我孩子的父亲。”
“那你想问什么?确认什么?”
锦年又是沉默,半晌,抬起脸,眼圈发红,小声说,“我……我还是不知道。小唯,你别笑话我,我就是害怕。”
梁唯听得心里一酸,仍是故作镇定,安慰她,“没事,没事的,锦年,没什么好害怕的,你是给这孩子折腾的,医生不都说了么,你现在都有点抑郁了……是心理问题,没别的,你别想多,自然就不怕了。”
锦年有点茫然,点头,又摇头。
梁唯又说,“你自己以前不还说过,他多能耐啊,哪里就会出什么事情,从小到大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什么事也没奈何他,就前几年,听说还出过车祸吧,不也没把他怎么样,还不是好端端的,是不是?”
锦年面色缓和了些,没再挣扎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