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士修睁大了眼,他又错了吗?史家子探头想通过掀开的门帘看里边,奈何门帘从撩起到放下也就眨两下眼的功夫,他什么都没看到。
看着车轿出城,史家子气愤不已,问杨士修:“你说那车轿上有貌美小姑娘的,小姑娘人呢?怎么是个嬷嬷?!”
杨士修很是落漠,随便扯出一句说:“谁规定车轿里只能乘座一人?呼奴唤婢的人家碰上事从来都是奴婢打头阵。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这些。”话出口,杨士修福至心灵,是啊,谁规定车轿里只能坐一人的?!
“我那会要是胆大点,直接掀门帘看看就好了。”史家遗憾说。他想过车轿上不止一人,说实话他也很想掀车轿门帘的,但他不怎么相信杨士修的眼光,他怕掀开后看到的不是美貌小姑娘而是个丑女。要是丑女顺势缠上他要给他做妾,老爹会打死他的。
杨士修不语,看着孟氏车队越走越远。
史家子同样看过去,无奈道:“咱哥俩儿也没比孟聿衡差哪儿去,怎么人家的桃花运就那么好呢,去那偏僻地方贺个寿都能带个美貌姑娘回来!怎的人杰地灵的京城反寻不出那样姑娘”
杨士修还是不语。
史家子脑瓜转的溜快,又开口:“也不知那美貌小姑娘有没有姐妹?”
杨士修想到那个走路带虎气儿、说孟三小姐陪读是她姐的丫头,瞥眼史家哥哥,很不地道说:“有,她有个妹妹,我见过。那个,很与众不同!”
史家子笑了,笑得那个舒心畅意:“你是说妹妹比姐姐还貌美是吧?回头我遣个媒婆去那偏僻地方讨她去。”
杨士修也笑了,让史家哥哥有个事做吧,别再扯着他看京城平民姑娘了。转头再看看远行的孟氏车队,杨士修郁闷又起,这孟聿衡更不地道,宁可将那小姑娘独个撇在庄子里也不说送给他,典型的站着什么不拉什么,真想把他推茅坑里去。
车轿离京城越来越远,愁绪笼上心头,林宝颐眼里现出郁色。杨士修对她的迷恋是真真切切,不带一丝遮掩的。只是她始终没变,杨士修眼中的她却变了。从可以娶回去做与之举案齐眉的正妻到出银钱布帛就能买回去的妾,这般云与泥的急剧反差,皆源于自己的社会底层出身。自家的败落让她和这些高门大户的子弟彻底隔离开了,她与杨士修、孟聿衡不可能有平等立于同一片土地的可能。想让自己在这片土地站稳,就不能沉迷于孟聿衡锦衣玉食的圈养,她得具备独活的能力。
小秦嬷嬷在一旁时不时地看看林宝颐,身为孟老太太最重用的嬷嬷,征西大将军之子杨士修对林宝颐的纠缠已至几次三番上门找衡少爷讨要这些事她知道的是一清二楚。一般女子碰上这种事无不沾沾自喜,这般不需自己费力便有高门子弟免费为其抬身价,多好的事。趁这机会要求留在京城孟府增加和衡少爷的相处机会,少夫人晋氏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吧。可林宝颐这般想的开,急匆匆回庄子,对衡少爷是一点儿留恋也没有。
林宝颐回过神,看看注视自己的小秦嬷嬷,开口:“嬷嬷,你有什么事吗?”
小秦嬷嬷顺势说:“听说你置了两亩地?”
林宝颐红脸,这个地的事过个七八年再提不成吗?到那时有个三四十亩她也好说出口了。
小秦嬷嬷继续说:“虽说姑娘的立妾文书还未书写,但敬了主母茶便算是妾了。妾侍是没有私财的,姑娘置的田地必须过户到别人的名头上去。”
林宝颐点头,过了会儿想想又觉得不对劲,开口问询:“我绣的绣面拿出去卖赚来的银钱怎么办,也要给别人拿着吗?”
宝颐姑娘绣的绣面怎么可能卖到外面去?那些个绣面全在朝晖堂放着呢。不过给宝颐姑娘的银钱是衡少爷那儿给出去的。有一次衡少爷送绣面过去,孟老太太还打趣了句:“这宝颐掉钱眼儿里去了,绣工精进不少怎么就没想过心疼心疼我家孙儿呢?”
小秦嬷嬷的脸僵了下,缓缓开口:“姑娘是少爷的人了,今后绣的绣面是再不能拿出去卖了。”
林宝颐大惊,这抬了妾田地不让有,额外赚外快也不行,单靠那抬妾后每月三两银的月例,这不是要穷一辈子的节奏么!她问出口。
小秦嬷嬷往正规渠道上引宝颐,温柔说:“姑娘是衡少爷的人,看看这穿的戴的,哪一样不是百两银往上,这怎么会穷一辈子,以后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再说了姑娘以后是要给少爷生育儿女的,有那儿女傍身,穷谁也穷不到姑娘身上去的。”
林宝颐想哭,这穿的戴的她能换成银子抱在怀里、藏在枕头底下么?还有那生儿育女,她不想做代孕妈妈好不好,被用过就扔的女人最可怜!
宝颐姑娘的痛苦让小秦嬷嬷颇是不解,这妾不就是依附主子过日子的。再来宝颐姑娘想捞外财也容易,求衡少爷置田产、置铺子,名头记到她爹娘哥哥头上就可以。百来亩土地、一两间铺子想来宝颐姑娘就能满足,这点私财少夫人晋氏怕是看不到眼里,衡少爷应该也能应允。只是这个得靠宝颐姑娘自己领悟,她可不能教。
作者有话要说:
☆、我想在上面
林宝颐重回庄子,这日子过得平静而美好。进了腊月,时时处处都能看到听到过年的气息。庄子里张灯结彩,再有那张扬丫头的欢声笑语,林宝颐觉得还好、还好,可算是接着地气了。数日子到一旬之期,孟聿衡傍晚时来了,略吃两口饭就去了主屋。
林宝颐多吃了两口饭,抬头问小秦嬷嬷:“嬷嬷,今晚该谁在抱厦伺候了?”
小秦嬷嬷想想,说出轮值到的丫头名字。
林宝颐放下筷子,淡淡说:“把她排到明晚去,顺势后推。今晚抱厦别安排人伺候了。”
小秦嬷嬷静静看着林宝颐,这半年来衡少爷断了青荇的伺候,府里已有人说宝颐姑娘狐媚专宠。现虽有了少夫人,听那贴身伺候的说夫妻敦伦行的也不过几次而已,可没有正常新婚该有的甜腻怜宠。宝颐姑娘狐媚被越来越多的仆妇私下议论。虽说宝颐姑娘、衡少爷一旬才放纵一夜,多亲密厮磨两次算不得出格,但架不住老被人拿出来说事。长此以往,宝颐姑娘怕是要背定这狐媚的名声。小秦嬷嬷把话说了出来。
林宝颐皱起眉头,轻声说:“嬷嬷意思是以后不让孟聿衡过来了?”
“那是少爷,姑娘可不能直呼少爷名讳。”小秦嬷嬷先纠正林宝颐的称呼,这才说:“少爷不来怎么可以,姑娘是少爷的妾侍,得给孟家开枝散叶的。姑娘得谨记这点的。”
林宝颐点头,要不是小秦嬷嬷提醒,她都要忘了古代人纳妾扯的是求子这面大旗。
小秦嬷嬷继续说:“少夫人有孕了。你也可以问少爷要孩子了。”晋氏有孕的消息是前两日给京城送年节礼时带回来的,孟老太太透出话来说宝颐也可以有孕了。
林宝颐没控制好表情,失口说出:“这么快,不说才新婚一个月吗,能确诊出来?”
小秦嬷嬷有些着急,说:“姑娘你管少夫人快不快的干嘛,你知道你也可以要孩子不就可以了。”
“可我还不想要呢,我听说生了孩子做那事就不够欢愉了。”林宝颐诚实说,她把自己搭进孟家已委屈,再生孩子给人家去养,然后自己因生孩子享受不到做那事的快活,她图什么啊?
小秦嬷嬷呆愣愣地瞅着林宝颐,她很想回去找孟老太太确定一下这林宝颐到底是来给衡少爷做妾的还是免费嫖衡少爷来了。正经姑娘做那事哪是为了求自己欢愉的,谁不是着急忙慌想着行一次房事就能怀上个大胖儿子!不该让她顶替大秦嬷嬷的,宝颐姑娘那套歪理她应付不了,还该让大秦嬷嬷对她继续洗脑。
林宝颐也发现自己说的过了,扯下小秦嬷嬷衣袖,柔声说:“嬷嬷,少爷的嫡长子还没生出来呢,我现在要孩子不是时候吧。”
小秦嬷嬷看着林宝颐大眼,想想觉得她也可怜,老太太可说了宝颐姑娘若头胎是儿子的话就直接抱到朝晖堂养的。宝颐姑娘着急要上孩子也轮不到她来养,将来孩子能不能认她这个姨娘全靠老太太怎么教,哪如现在好好享受两年。等少爷得个外任的差事,跟着出去后再要孩子放自己身边养来的舒心。只是宝颐姑娘要真那样想的话,老太太交给她的任务怎么完成啊?一直到候在抱厦,小秦嬷嬷还在琢磨这个问题。
林宝颐进主屋时,孟聿衡已躺上床睡着了。她没惊她,走桌案边拿了书信坐下就着烛光读起来。信是哥哥林宝城写来的,说了说家里琐事,然后说家里一切都好让她不要挂心,最后提了宝琴婚事,说是推了韩家的亲事,定的杜家。林宝颐放下手中书信,看向床上的孟聿衡。他说了宝琴若是完璧的话就还让她嫁给韩家的,怎么却定了杜家?那杜淳就那么入得他的眼?
孤寂坐好一会儿,林宝颐起身出主屋。小秦嬷嬷迎上来,低声问去哪儿。林宝颐指指书房方向。
林宝颐写完给哥哥林宝城的回信,想想问小秦嬷嬷:“嬷嬷,我做了妾真的就不能卖绣面了吗?托婆子偷偷去卖都不成?”
“姑娘,孟家高门大户的,怎么可以让您卖绣面与升斗小民去争利?再说了,姑娘一个月三两银的月例听着可能不多,但一个普通四口之家一个月都花用不了一两银。姑娘你跟他们比,您就不会喊穷了。”小秦嬷嬷说。
林宝颐大眼看向小秦嬷嬷,说:“嬷嬷说的是,只是我又不能拿着孟家给的三两月例银去普通人家过日子去。”
小秦嬷嬷的温柔差点要破功,思量半晌给林宝颐指条明道:“姑娘,您既是少爷的妾,就不能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您只要把少爷伺候好了,生下儿子,少爷自会扶持姑娘母家。姑娘母家起来了,姑娘怎么可能穷了。”
伺候孟聿衡好说,但为什么又要生儿子呢?晋氏不会喜欢她生的孩子的。林宝颐很无奈。她发现自己钻进了个死胡同,出口上写着生儿子、生儿子、生儿子。可是谁愿意怀胎十月后生下的儿子让别人抱养了去还不一定能得到善待!
林宝颐再回主屋。孟聿衡醒了,正站圆桌边拿着哥哥林宝城给她的信看,见她进来放下信,淡淡说:“你若实在想他们,我派人接他们过来在京城落户,可好?”
林宝颐摇头。自家现在落户京城就得完全仰仗孟聿衡,事事伸手向人乞怜不是林家人个性,过来了反没有在那招远城过得自在。她还是寄希望在林宝城三年后的秋闱、春闱上,伴着林宝城地位的提升,自家人才有立足京城的底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