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把手在他面前摊开,不耐烦道:“钥匙。”
他没说话,而是把杯子送到她嘴边,碰了碰她发干的唇,强迫她喝了两口水下去,然后站起身来,慢慢的走了出去。
胤阳刚一出门,他放在床边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方洵下意识的瞟了一眼,刚压下去的火一下子冒了上来,胥日胥日,又是胥日。
他就不能把她的号删了么,就不可以拉进黑名单么,不可以永远都不要理她,再也不见她不接她的电话么,已经分手的人为什么还这样阴魂不散,藕断丝连呢,看了别人的笑话还要继续耀武扬威,前任前任,真是受够了他的王八蛋前任!
方洵气得一把抓起床上响个不停的电话,朝着卧室虚掩的门用力的摔了过去。
而听到电话铃响来接电话的胤阳恰好推开门,直接被手机狠狠砸在了脑门上。
他猛地捂住头,发出极低的一声闷哼,方洵被胤阳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赶紧从床上站起来,想要去看看他的头,他却低下头,看到了屏幕上的来电显示。
“不许接。”方洵的脚步顿住,狠狠的盯着他。
铃声忽地停止,胤阳似乎松了口气,正要走过来,手里的电话却再一次响起,明明是轻快的铃声,这一刻听起来却觉得烦躁而急促,他脚步停住,皱了皱眉,低头看了下。
“不许接。”方洵气得浑身发抖,眼睛边缘红红的,她几乎是用一种看待仇人的眼光看着胤阳,充满了愤怒和敌意,而怒火未消的眼底还有一丝莫名的惊慌和小小的委屈。
“喂。”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眼里的那些情绪,胤阳还是接起了电话。
方洵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这算什么?谎言被戳穿,他就可以当着自己的面肆无忌惮的接前女友的电话了?就可以堂而皇之的跟别人说说笑笑,目中无人了?明知道她会委屈,会生气,他也可以全然不顾,那个抛下他一个人走了的狠心女人真的那么重要么?比她还重要么?他现在还把她放在眼里么?他真的还在乎她的感受么?他还,还爱她么?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什么,胤阳却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她没事,你放心。”
方洵觉得自己太悲哀了,居然沦落到要自己男朋友的前女友来好心问候,然后他的男朋友还要为她的无理取闹解释,为她安抚别人,这个前女友这样大方,这样从容识大体,相比之下,她真的好小气,好会嫉妒,好上不去台面,好给他这个男朋友丢脸啊!
方洵觉得自己要窝囊死了,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她按着剧烈颤抖的胸口对着胤阳大声喊出来:“我有没有事,关她什么事?谁要她虚情假意来问候,告诉她,我的事不用她操心,我们的事情也轮不到她管,叫她以后不要再出现在我们面前,有多远走多远,少来假惺惺装好人。”
胤阳愣住了,他几乎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方洵,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听到了什么,连着叫着胤阳几声,胤阳才回过神:“哦,没事,是方洵,病了,在发脾气,好好,我会哄她。”
“谁要你哄,我要你挂电话。”方洵快步跑过去,一把抢过胤阳手里的电话,对着话筒一顿狂轰滥炸,“叫你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如果你还听的懂人话,如果你还有做人的道德和底线,就离我们远远的,别再自讨没趣,我们好坏都跟你没有关系,听到了么?”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
方洵把嘴巴对着话筒又吼了一声:“我问你听到了么?说话,你的本事呢?怎么只会玩阴的,怎么只敢招惹胤阳,对我怎么不敢说话了?啊?表里不一,你到底是什么做的?”
一瞬的沉默,电话那头响起两声尴尬的咳嗽声,低低的,有些沙哑:“我是山羊座的。”
☆、第47章解释
方洵猛地顿住,电话那头胤教授的声音很客气很慈和,笑呵呵的又说了几句,方洵却觉得那样温暖的笑也没能缓解她全身的僵硬,她感到鼻尖发酸,嗓子涩涩的,努力了半天,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胤阳把电话接了过去,又跟胤教授说了几句,便匆匆挂了电话。
方洵紧紧盯着胤阳手里的电话,紧抿着唇,半晌,低低道:“帮我跟老师说一声,对不起。”
胤阳把电话随意丢在床头,声音淡淡的:“然后呢?”
方洵抬头看了看胤阳,他的额头被坚硬的手机外壳砸出一个清晰的红印,额角边缘肿的老高,那个红印在他傲气的眉毛上方凌厉的凸起,衬着他苍白的脸色越发憔悴而凝重。
方洵往他跟前走了两步,不自觉的伸手去摸他额头,眼睛泛红,声音也哑的不成调了:“疼么?”
他忽地握住她冰凉的手,然后缓缓贴在自己的胸口,漆黑的眼睛专注的看着她泛红的眼眶,嗓音跟着他起伏的胸口微微颤抖:“这里疼。”
他的声音很沉,带着深不见底的悲伤,像一块大石牢牢压在了方洵的胸口,一种就要窒息的压迫感瞬间蔓延全身,紧紧抵在了肿胀干涩的喉咙口,再不能说出什么狠心的话,方洵的眼泪不受控制的掉了下来,她咬了咬唇,用力抽回了手。
从那天晚上她说胤阳,我们结束了开始,她就一直在问自己,她真的想要分手么?胤阳是不是真的不能够被原谅,她所做的一切究竟值不值得,就这样草率分手,以后想起来,又会不会后悔呢?
最重要的,是她究竟爱不爱他,她的爱到底有多少,是否足够到愿意为他妥协,对他的欺瞒和谎言,可以当作一次无心的失误,然后不顾一切的原谅和承受。那他呢?他爱的是谁,是她?还是那个抛下他一走了之,现在迷途知返一心想要全力挽回他的女人呢?
她记得,胤阳从来没有说过爱她,他只是很喜欢她,他的喜欢或许很温暖很难得,但就像对待一只可爱的小猫小狗,就像对待一件美好的事物一个美好的人,抑或是他家墙壁上的那些油画,都没什么不同。
脑袋里一片混沌,头疼得厉害,心也疼得厉害,现在的她似乎不能想得太多也不能够承受太多,她希望她只是在做一个梦,一个很深很沉带点苦涩的梦,梦醒之后,梦中如何,便忘干净。
胤阳看着自己突然被挣脱而显得空落落的手,一阵恍惚和惘然,刚刚燃起的期待和盼望一点点跌落下去。他慢慢地抬起手,指了指客厅那面装饰墙上的一幅油画,语气很平静:“那幅画,是我画的。”
方洵只觉得心神一荡,猛地抬头,胤阳的手指着那幅画,眼睛却在看着她,他的眼神很深邃很沉静,像月光下荡漾着的湖水,温柔缱绻中带出一丝微澜。
“参加订婚礼的那一天,我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眼里看到的人是你,我想吻的人也是你,我做的一切都是我内心的想法,不是为了做给任何人看。”他指着油画的手放了下来,眼睛仍是看着她,“方洵,我亲你,不是为了帮你做给秦朔看,也不是为了给胥日看,只是我想那么做,我就那么做了。”
“还有什么?”胤阳的脸往前靠了靠,额头贴着她滚烫的额头,垂眸看着她诧然又无措的眼睛,微微弯了眼睛,笑意未至眼底,却在唇角绽开,“我抱着你的时候,心里想的人是谁?”
他的身体紧紧贴着她,灼热的气息一阵阵扑过来,撩在她耳侧,酥□□痒,就跟从前一样,甜蜜又叫人全身发麻。然后他的声音无奈的响起,有些涩然:“方洵,你怎么问出这样的问题?那天你问我,我没有回答你,不是因为我觉得亏心或者歉疚,不是无从解释,我只是不明白,记得我对你说过,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从那时起,我的心里,就再没有别人了。如果抱着你,心里还不知足的想着别人,那个人一定不是我,可是,我却让你有了这样的误会,我让你觉得其实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私心,都是做给别人看的,这不怪你,是我做的不好,我以为你明白,但其实,我从未做的叫你足够明白,足够安心。”
方洵低下头来,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能相信他,心里很乱,耳边响起无数个声音,却没有一个可以告诉她准确答案,“我很乱,你让我好好想想。”
胤阳按住她肩膀,又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微微皱眉:“还是烫。你先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睡醒了,烧退了,我们再说,好不好?”说着扫了一眼床头,轻声道:“钥匙在抽屉里,如果你还是想走,我不拦你。”
胤阳走出了卧室,从外面轻轻带上了门,然后一个人在厅里坐了很久,四周很静,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微微起伏,他就那样静静坐着,目光定定的看着卧室的门,方洵一直没有走出来。
墙上的钟滴答滴答,时间一点点过去,胤阳的眼睛一直牢牢盯着那扇门不敢移开,仿佛害怕下一秒方洵就会推开门走出来,她甚至看也不看他一眼,就像个陌生人一样无动于衷的走出去,冷漠又决绝。
他害怕那样的离开,那是他这一生都无力承受的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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