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来,那张英俊的脸仍然是面无表情,眼神却无比坚定:“我要露露,这辈子我都不放手。”
孟父一听,就激动起来,想要骂施荣,却戴着氧气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平白只瞪着一双眼。他曾经有多喜欢施荣,现在就有多厌恶他。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之所以把施荣视作家人,也不过是因为他是女儿的丈夫。
“我爱她,谁都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夺走。”施荣定央央地看着孟父,他知道无论他怎么解释孟父也不会听的,可是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告诉孟父,这辈子他都不放手,除非他死了。不,就算是他死了,他的鬼魂也会永远缠着她,跟着她,魂飞魄散,挫骨扬灰,他也要爱她。
这样疯狂的爱啊,从施荣的眼睛里流露出来,孟父看着看着,眼角就湿了。施荣对孟柠怎么样,他看在眼里,可就是知道他对孟柠好,才更加不能原谅。那样一个不堪的开始……给孟柠带来的是什么样的伤害,恐怕施荣永远都不能理解。他浑浊的眼流着泪,他想叫施荣放手,想叫施荣不要这样,可施荣却跪在了地上,直挺挺地给孟父磕了三个响头。
然后,他说:“她是我的,谁都不能把她从我身边带走。”
这是他的底线,是他的逆鳞,是他就算死也不能放手的挚爱。孟柠不爱他又怎么样?孟柠恨他又怎么样?他什么都不在乎,如今他只想着不能让她离开,其他怎么样都无所谓了。“所以你不能死。如果你死了,她会离开我,永远都不会再见我。”
但他知道他一定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当孟柠排斥他的时候,施荣知道自己一定会发疯,也许会杀了她,也许会杀了自己,也许会杀了所有人。“她是我的。”
☆、第98章
孟父的喉咙里咯咯作响,像是拉风箱的声音,看得出来他想说话,可是却说不出来。施荣看着,一字一句地说着:“谁都不能把我跟她分开。”
孟父听了,老泪纵横。他到底是老了,已经弄不懂这些孩子们在想什么了,刚开始的时候他怒极攻心,所以迫切的想要孟柠跟施荣离婚,直到现在,他也没用改变过,可瞧着施荣疯狂而又诡异的模样,孟父害怕了,这样的人……露露在这样的人身边生活,真的能得到幸福吗?
对于孟柠到底幸不幸福,孟父并不知道,只用眼睛看的话,他觉得孟柠是幸福的,但没人比他更清楚这孩子有多会演戏,她表现的越幸福,其实就越说明了他的不幸福。
“为什么就是不肯爱我呢?”施荣慢吞吞地问,像是在问孟父,也像是在问自己。多少年来他从没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别人听,如今的孟父是最好的倾听者。“为了她我连自己的命都不要,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爱我?”
施荣没要孟父回答,他根本就不需要一个答案。这么多年来这些问题都隐藏在他心底,他不懂为什么几十年的付出都无法弥补最初的伤害,不明白为什么孟柠就是那么铁石心肠。他那么爱她……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她为什么就不懂呢?!
施荣一直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管孟父听进去没听进去,他的样子濒临疯狂,眼睛是一片血红,面无表情的模样让他看起来像是来自地狱的撒旦。他从来都是这样的男人,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错,他天生就缺乏自我认识和自我剖析,他就是这样的人。
他是个精神病患者。
在这个精神病患者的心里,孟柠是他唯一的药。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什么都能不要,惟独孟柠是他要牢牢握在手上的,他是那样爱她呀!
他的爱,是禁锢,是占有,是索取,是枷锁,每一样都让孟柠无法呼吸。
孟父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心知自己是撑不了多久了,他已经看见有人在向他招手,他活了快八十岁,这把老骨头早就差不多快散架了。施荣从濒临疯狂中回过神,连忙按铃,可手却被孟父抓住了。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也许是回光返照,孟父用最后的力量抓住了施荣。他的嘴巴翕动着,没有声音,施荣却知道他是在说“照顾好她”。即使知道给予女儿最大伤害的就是施荣,可在临死前,孟父唯一能托付的也只有施荣。
他也是知道的,世界上只有一个施荣能够毫无顾忌毫无保留地去爱孟柠,自己死了以后,就再也没人能保护她了。
孟父闭上了眼。
施荣浑身无力地向后退,背抵在墙上,无措而绝望地顺着墙壁滑了下去,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有生以来头一次流露出恐慌与不安的情绪。孟父迟早都会死的,毕竟年纪大了,可施荣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况,孟柠知道这件事后,是再也不可能原谅他的了。
等到孟柠醒来,得到的就是父亲已经去世的消息。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表现的格外平静,平静的吓人。她没有对施荣或是施勋任何一人发脾气,只是安静地准备着父亲的后事,大部分的事情都是施荣做的,但孟柠仍旧在忙。
她需要忙碌让自己团团转停不下来,这样的话她就不会感到空虚和荒芜在啃啮着自己的心脏。她是死了也好,活着也罢,日后,她再也没有爸爸了。那个幼年时举着她高高玩,给她扎小辫穿衣服给她做饭买发夹的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望着遗照里孟父的脸,孟柠跪在灵前一片茫然。她这辈子怎么就过成了这样子,没有一天在真正做自己,每一天连快乐都蒙上了虚伪的白布。如果当初她抗争,如果她不顾一切跟施荣反抗到底,今天会是什么景象?也许遇之没死,也许那个时候就不再存在。
那一天,那个夏天,那个孟柠,永远都不会再到来。这是无法逃避的现在,也是无可选择的未来。
到了晚上,孟柠的膝盖都跪肿了。这是她欠爸爸的,原本说好要一起回帝都过日子,可这才没几天,爸爸就食言了,他走了,不要她这个女儿,自己走了。
是去找丁夫人了,还是去找遇之了?
施荣小心地卷起孟柠的裤腿,白嫩的膝盖上青红一片。他忍着心痛,用碘伏给她消毒,然后贴上纱布。从头到尾孟柠都像是一个提线木偶,任他摆布,不说话也不动弹,不反抗也不拒绝,就是那痴傻的模样,让人心都碎了。
施荣给她洗了澡,自己也洗了澡出来的时候,孟柠坐在床上,她低着头,面容隐藏着阴影里,昏黄的台灯让施荣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却足以听见她的话:“离婚吧。”
施荣前一秒还是放松的身体立刻紧绷起来,很快他就酝酿出了滔天的怒气。如果不是还有残存的一丝理智,他一定会扑上去掐死孟柠。“……我不想再听见这两个字。”
“离婚吧。”孟柠却像是不怕他了似的又说了一遍。“我爸爸临死前就这么一个要求,你让我为他做到吧。”自己真不是一个好女儿,爸爸想要她完成钢琴家的梦想,她没有,爸爸想要找到遇之,她明明知道遇之在哪里却不肯说,爸爸希望她能做个有志气的人,偏偏她却屈服了施荣,顺从了施荣。这样的自己,连孟柠自己都觉得恶心,令人唾弃。
她失神地望着施荣:“放我走吧。”
施荣僵硬了半晌,才从嘴里吐出两个字来:“休想。”
“你不让我走,我也会走的。”孟柠轻飘飘地说,那副模样似乎一阵风来就能将她吹倒,整个人透出一股诡异的沉静来。
“你想自杀?!”施荣突然怒了,他冲过来把孟柠摁倒在床上。“你想自杀?像是以前那样,再来威胁我一次?!那我告诉你,我不受人威胁!”
那是孟柠跟施荣住在一起接近一年的时候,她的手刚毁了不久,又不能去上学,连日常生活都成问题,韩遇之又走了,孟柠整个人万念俱灰,偏偏施荣每次碰她的时候还都要她给他生个孩子,孟柠实在是受不了,心理彻底崩溃,割腕自杀了。
好在施荣回来的及时,她还没来得及死,施荣就回来了,血虽然流了一地,其实大部分都是浴缸里的水。从那以后施荣就看她看得特别紧,为了防止孟柠自杀,他拿孟父来威胁她,一遍又一遍地在她耳边说,如果她死了,孟父也会死,而且会是身败名裂的死。
他要是用孟柠自己的命来威胁,孟柠真不怕。可事情一扯上她的父亲,她就没辙了,所以最后还是乖乖留在了施荣身边,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现在,施荣又一次听到孟柠说要走,他来不及去想心底的恐慌在,只是摁住了她,疯狂地咬着她粉嫩的唇瓣,直到两人的唇舌都传来铁锈味。“你是我的!”他恶狠狠地说。“如果你要离婚,要自杀,要走,我就杀了施勋!你知道我干的出来!”
孟柠如果离开他,他就杀了施勋,然后杀了她再自杀!
“你!”孟柠没想到施荣能这样无情。“他是你的儿子!”
“如果不是你生的,就没有意义。”施荣冷酷地回答,他对施勋最深的父爱也就是施勋小时候了,随着施勋的长大,他越来越不喜欢这个儿子。就算死了也没关系,他们一家人总是能在一起不分开的。“你再提一次离婚,或者有自杀的念头,我就一定会杀了施勋。”
说完,他低下头,用温柔的冰冷的态度亲吻孟柠。“还不明白吗?活着也好,死了也罢,我们做鬼都要纠缠。”
孟柠伸手推他,泪痕交错的脸上是那样痛苦。
她恨施荣,恨命运,但最恨的是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