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bsp; 佟姐儿转过头来看他一眼,陆叙面上显出一瞬的疼惜之色,之后立刻恢复如常,佟姐儿何其敏感,自然叫她捕捉住。因而细声说道:“我自小未怎样接触过人,方才那位姐姐的性子,亦是我头一回见着的,心里正很是稀罕,只盼日后能与姐姐相处的好……”
见她未放在心上,陆叙不由点一点头,“且先进去瞧瞧。”
佟姐儿嗯一声,随着罗妈妈跟在其后,入了后院。
院子里掌了灯,灯火通明的,佟姐儿一眼望过去,不由微微张大了小口。“怎么这样有趣?”这语气里都含着欢喜,罗妈妈紧跟住她,陆叙走在前头推开了虚掩的月洞门,转身便见到她嘴角抿着笑意,一双灵秀美目像是瞧稀罕物一般瞧着这处小院,不由跟着扯了扯嘴角。
平安如意两个早到,这时间正在屋内归置东西,听着屋外的动静,便一同出来相迎。
既是一切妥当,陆叙便道一声辞准备离开,佟姐儿心弦一颤,想也未想便唤了出口。“陆大夫……”
步上月洞门台阶的一脚一时顿住,陆叙不由缓缓转过身,“何事?”
他语气神态一派平淡如常,佟姐儿却是往前迈一步心房便狠命撞/击一下,待真的走近了他跟前,又没了胆量抬起头,只好微垂着脑袋,小力绞着手中的绢帕,语声柔的似是能滴出水来。“谢你……”
陆叙面上平淡,手心里却是变得有些湿润,并未多作停留,“锁好门。”
佟姐儿声音细若蚊蝇,轻轻嗯一声,亦是步上了台阶,手上合着门,眼睛却是一路尾随着他的背影。
罗妈妈三人静立在一旁看了这许久,眼下见人都走了,姑娘却还有些魂不守舍,又是无奈又是心酸地走近将她拉进了屋,房门自是由着丫头去上锁。
罗妈妈正想叮嘱她几句,却见姑娘已是面露倦色,知道是今日忙了一日,身子想是被累着了,便只得温言道:“姑娘可累?床榻已经铺好了,先去上头躺一躺。”
佟姐儿点了头,倒在榻上便闭了眼。
☆、第四六章
翌日早间,佟姐儿醒来的稍迟,睁开眼睛透过床帐便知屋外已是大亮。正房分一大间与两小间,大间里面又分前后内室与外室,内室自是用来安寝的,外室的作用便有些广泛。
一是平日若来了熟稔之人,权可当作会客厅来使。二是可用来做饭厅。
罗妈妈几人想是早已经起来,动静不小,想是还在整理昨日未归置妥的物件。这般想着,佟姐儿便自行套上鞋落了地。
罗妈妈正整理着衣物,姑娘这些衣衫裙子俱是丝绸制的,压在箱笼里时辰久了定要起褶子,昨晚上夜深,动静不好弄大,便未整理。因而到了次日早间便赶忙开箱子一一捧出来,该挂在架上的都挂起来,该摆放妥的也尽都摆放好。
罗妈妈这里整理着,便听见动静,回头就见姑娘已经自个起了身,她忙合上衣橱,几步走近前。“姑娘起了,可饿了?叫平安去厨房里看看都有甚个吃食。”
“未。”佟姐儿蹙一蹙眉,在镜台前坐下,自行拿了梳篦顺起发来。“昨日未洗身子,去看看可能叫送些热水来,我要洗了身子换了身装束再过早。”
“大清早的还是先填了肚腹再洗罢。”罗妈妈摇着头,不赞同地道,“过了早,便叫丫头去烧水,暂且忍上一忍。”
“那便现下就烧起来,我用完了早饭就可洗。”佟姐儿叹一口气,自镜台前站起来,如意已经走近前,引她至净房漱牙净面。
待二人走净房出来,平安已经端来早饭,摆在桌上的是一大碗清粥并一碟子馒头。平安朝着几人努一努嘴,“这是咱们四人的份。”
罗妈妈凑近一看,竟是连个配菜也无。“这伙食也太差劲了些,这样看来,改明儿咱们还须另开灶头。”说话间,已是盛出一碗送到姑娘面前,“姑娘多少喝一些,一会子叫平安把些银钱给他,改善一下咱们的伙食。”
“甭提了,那个大胖子可是小气的很,先前还只得这一半的粥。”平安面上气的发红,“我瞅着咱们初来此地,便未想招惹事端,心里压着气端起便要走时,还是那小瘦子插了一句,知道咱们是主仆四人,这半碗怕是不够份,因此才给又添了一半进来。”
“小点声!似你这般嚷嚷着哪个还能听不见!”罗妈妈面色难看,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暂且忍着!莫要给我惹是生非。”
“是是是!”平安一连道出几个是来,眼看着罗妈妈就要发火,如意赶忙抱住她的肩一路推进了二人共用的耳房。“姑娘跟前,你还任性!”如意亦是一脸的难看,挨着她在榻上坐下。
“这事又不怨我!”平安犟一句,眼眶已经红起来,“回回都拿我出气,就未见她对你大声说过话,合着我就是天生该受她的气!”平安抹着泪,越想越伤心,索性一下扑倒在被上呜呜哭起来。
如意见此,不免叹一口气,心里存的一点气性登时化成了无奈。凑近了,拍着她的肩道:“妈妈怎样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平日里骂我的时候还能少?只是你未瞧见罢了,眼下咱们初初来此,叮嘱你两句也未有错……”
“你出去,我这会儿不爱听。”平安动动肩膀,要将她的手抖开,趴在被子上瓮声瓮气道,“快出去,别叫姑娘担心。”
如意无奈,只好妥协。“一会儿早些出来,还须为姑娘去烧热水。”自是听不着答复,如意只好掩门离开。
饭厅里罗妈妈面色已然恢复如常,佟姐儿执着瓷勺喝了小半碗的清粥,那馒头她是怎样也下不了咽,罗妈妈怕她吃不饱,只得对半撕成几块扔进粥里泡的软发了才叫她吃。
强撑着用完一碗,罗妈妈知道不好吃,便未再劝她。见如意过来了,便叫她俱端到耳房去,“用完了早饭,便去厨房里看看,烧些热水送过来。”
罗妈妈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担忧平安饿坏了肚子,如意自然明白,因而端了早饭进屋,便在平安耳边说道:“你瞧,妈妈可不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嘛,怕你饿着了肚子,这不便命我送了早饭来。”
平安便是个马虎性子,前一时还生着气,后一刻就似全忘了一般。她跑到盆架前拧了湿帕子擦了把脸,才来到支在正中央的圆桌前,也不出声,拿起馒头便狠狠咬一口。
如意见她这般,便知已是无事。
……
陆叙今日未来,佟姐儿几个不知,红花却是知晓。她心里稀罕着他,便是连他哪日去学里,哪日在家都能给算的清清楚楚,今儿个便是要去学里的日子。
医馆里已经沉寂了好些日,红花师叔近来心气不顺,终日里阴沉着面,闹得两个原先就怕她的巴豆与枳实,现今越加提心吊胆起来。
他两个并不傻,自然知道师叔因何而不悦,无非就是后院里才入住的那几个,三个仆婢自不用说,定然是那为首的姑娘了。
昨夜里他两个虽是早被师父赶到屋里去待着,可不妨碍他们好奇心重,躲在窗缝儿后偷偷瞅了几眼。那姑娘的容貌也是叫他两人看了个干净,竟是这般惊为天人,往日他们只觉师叔已经顶美了,如今见了这一个,才知还有比师叔更美之人。
两人平素虽爱闹架,可关键时刻还是团结一致。
夜间睡在榻上,难免嘀嘀咕咕起来,要说巴豆为人马虎大意,必是还未看清院中几人的心思,可这枳实却是个小机灵鬼。他早看出来红花师叔是喜欢师父的,而师父不知是真的尚未察觉,还是一味只作不知。
自腾屋子那日开始,他便心下有疑,师父这又是置榻置铜镜,穿珠子挂帘子,整的屋子一水儿的女人味道,他便猜出定是替一位女子布置的。
猜测了这几日,到了昨日总算是叫他瞧见了,那女子生的那般美貌,师父虽然举止神态与往日相差不多,可那给他的感觉就是不对劲。
这些个念头想法,他可不敢同巴豆说了去,就怕他一未能守住口,回头声张了出去,叫师父知道了,定然无有好果子吃。
他只暗里将这事记下,思着日后再观察观察,今日早间一事他亦是知情,这巴豆从来就是最听红花师叔的话,人家几个初初来此,头一日早上便给人下马威与难堪多少有些不合适,且师父走时便是交代了,要好生照顾里头之人。
厨房里的事,自来就是巴豆在管,昨日师父走前给了他二两银子,当时他人就在一旁,师父吩咐的话亦是叫他听得一清二楚。今日这个无脑子的就得罪了人,回头要叫师父知道了,定然有他好看的。
枳实坐在厨房里啃馒头,小桌上摆着几样配菜,他先是给馒头中间开了条缝儿,再执了小勺子塞进几勺又辣又脆又有味的小菜,两面一压就大口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