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智慧超过袁绍,勇敢超过袁绍,用人超过袁绍,决断超过袁绍,唯一的问题是总想万无一失。其实,只要抓住机遇,一鼓作气,片刻工夫就可以大功告成。46
贾诩说得没错,机遇也说来就来。
首先是刘备开溜。刘备在政治上是很敏感的。别人看好袁绍,他却看衰,甚至在曹袁两军相持不下时,就已经预感到袁绍必败。因此借口联合刘表,一走了之。47
其次是许攸叛逃。许攸是袁绍的老部下,在冀州的时候就跟着袁绍,足智多谋,还掌握了大量军事情报。因此曹操听说许攸来奔,便光着脚跑出来迎接,搓着双手放声大笑说:这下子我的事情好办了!48
许攸却开口便问:请问贵军还有多少粮食?
曹操答:起码还能支持一年。
许攸毫不客气地说:不对!重讲!
曹操又改口说:还可以支持半年。
许攸冷笑一声:足下莫非存心不想打败袁绍?怎么一而再、再而三地不讲实话?
曹操知道,许攸如果不是掌握了情报,便是看透了自己的心思。于是笑笑说:刚才不过开玩笑罢了!实实在在地说,顶多只够一个月,为之奈何?
许攸见曹操实话实说,便将自己对战局的分析和解决的办法和盘托出。曹操也当机立断依计而行,亲自率领轻骑兵直奔袁绍的粮库乌巢(今河南封丘西北),一把火烧光了所有的军需物资和后勤设备。49
这就直接导致了第三件事情:张郃反水。
张郃是袁绍的大将,有勇有谋,而且也是在冀州时就跟了袁绍的。曹操奇袭乌巢,张郃主张立即增援,袁绍却听从谋士郭图的意见,派轻兵救援乌巢,派重兵攻打官渡。结果如张郃所料,官渡没能攻下,乌巢全军覆没。
郭图紧张了。为了推卸责任,便向袁绍诬告张郃幸灾乐祸,出言不逊。张郃前方不利,后院失火,只好和部下高览烧了战车,向曹操投降。曹操喜出望外,说这是韩信归了刘邦呀!于是拜张郃为偏将军,封都亭侯。50
刘备开溜,袁绍失去外援;许攸叛逃,袁绍丢掉智囊;张郃反水,袁绍折了臂膀。所有这些,都说明袁绍大势已去,接下来只能是全军覆没,土崩瓦解。
形势在顷刻之间就发生了根本性的逆转。
张郃刚一投降,曹操马上按照贾诩的建议集中兵力大举反攻。这时,众叛亲离的袁绍完全丧失了斗志,带着长子袁谭弃军而走。失去统帅的袁军纷纷变成俘虏,袁绍带到军中的图书和珍宝也都落入曹操手中。
同时被缴获的,还有战争期间朝臣和部将私通袁绍的书信,曹操把它们统统付之一炬。曹操的解释是:那个时候袁绍确实强大,我曹操尚且不能自保,何况大家!结果,冀州各郡纷纷举城降曹。51
官渡之战就此结束。
这是决定当时中国命运和前途的战争。实际上,袁绍和曹操都是不同凡响的军阀,他们对战后重建也都有自己的打算和看法。袁绍当然要走士族路线,恢复代表士族利益的旧秩序,这是他们那个阶级赋予他的使命。
曹操却要建立一个“非士族政权”,至少不能再走东汉的老路,政治上也必须有所更新。他在战后颁布一系列的法令,主张抑制兼并,以法治国,唯才是举,甚至提出“治平尚德行,有事赏功能”的观点,就是证明。52
曹袁之别,即在于此。
换句话说,董卓是旧秩序的破坏者,袁绍是旧秩序的维护者,曹操是新秩序的建设者。所以,曹操和袁绍要联合起来反对破坏秩序和扰乱天下的董卓,却又会在董卓之后分道扬镳,甚至决一死战。
因此,官渡之战不仅是两个利益集团的斗争,更是两个阶级两条路线的大决战。在社会地位上,是士族与寒族之争;在意识形态上,是儒家与法家之争。这里面没有调和的余地。袁绍胜,天下就是士族和儒家的;曹操胜,新政权和新秩序就将由寒族和法家来建立了。53
事实也是如此。
于是,历史的日程表被彻底打乱。在董卓时期,士族地主阶级虽遭重创,却还可以寄希望于“士族兼军阀”的袁绍。袁绍一败,这一线希望也就化为乌有。
看来,在这个军阀的时代,士族是没戏了,哪怕他们同时把自己变成军阀。
能够叱咤风云的,只能是非士族出身的人。
比如刘备和孙权。
刘备和孙权都不是士族,也都是军阀。但与曹操不同的是,他们的政权都建立在南方。唯其如此,才能够与曹魏形成鼎足之势。所以,曹操战胜袁绍,是寒族战胜士族;孙刘对抗曹操,则是南方对抗北方。
那么,南方为什么能够对抗北方?
在这种对抗的背后,又有什么玄妙之处呢?
第三章孙刘联盟
早在诸葛亮出山七年前,鲁肃就为孙权规划了“三分天下”的战略构想,后来又一手促成了孙刘联盟。可以说,没有鲁肃,就没有赤壁之战,也没有三国鼎立。
荆州告急
万里长江奔流不息,把中华大地分成北方和南方。南方在东汉时期是欠发达地区,地广人稀,文化落后。唯其如此,朝廷和巨头们便无暇顾及,甚至不屑一顾,那些实力较弱的军阀也就能够乘虚而入,在那里割据一方。
长江一线的三个州,便是如此。
这三个州,是益州、荆州和扬州。它们的州牧,则最早是刘焉、刘表和刘繇(读如摇)。刘焉是益州牧,刘表是荆州牧,刘繇是扬州牧,他们也都是宗室。
这是汉灵帝中平五年(公元188年)的事。当时为了对付黄巾起义,朝廷接受刘焉建议,改刺史为州牧,并加大其权力,派朝廷重臣和皇室疏宗担任。担任州牧的宗室先后有五个,另外两个是幽州牧刘虞和豫州牧刘备。
幽州牧刘虞,益州牧刘焉,荆州牧刘表,扬州牧刘繇,豫州牧刘备,这就是东汉末年的五位宗室州牧。不过刘虞并未参与逐鹿,刘备则徒有虚名(豫州不是他的)。值得注意的,便只有长江一线三个州。
三个州的情况不一样,三个州牧的处境也不一样。发达程度,扬州最好,荆州次之,益州最差。个人处境则刚好相反,刘焉最好,刘表次之,刘繇最差。刘繇甚至并未真正治理过扬州,四十二岁时就早早退出了历史舞台。
名义上属于刘繇的扬州则被一分为二。长江以西(江西)被袁术占领,长江以东(江东)被孙策觊觎。刘繇兵败病逝后,扬州六郡中的吴郡、会稽、丹阳、豫章都落入孙策手中,成为后来孙吴政权的基础。1
但,处于风口浪尖的是荆州。
荆州在长江一线三个州中最为关键。夺取了荆州,尤其是占领了南郡的郡治江陵(在今湖北荆州),逆流而上可以攻取益州,顺江而下可以攻取扬州,这也正是后来曹操、刘备和孙权都要拼命争夺荆州的原因。
当然,如果荆州的州牧是曹操或袁绍,事情也许另当别论,可惜刘表胸无大志。袁绍向他求援,他满口答应却按兵不动。后来曹操征乌丸,刘备劝他袭击许都,他也只当耳边风,难怪曹操说他是“自守之贼”。2
不过平心而论,刘表在荆州甚得人心。而且,正是由于他实行“爱民养士,从容自保”的政策和策略,荆州地区保持了十多年的安定和平,许多北方南下的难民也得到了资助和周全,这不能不说是刘表做的好事。
可惜,树欲静而风不止。
最先打破平静的是刘备。他是在官渡之战后,因为被曹操打败而投奔刘表的。当时的刘表,则像得到了皇上所赐的烫手山芋,左右为难。无可奈何之下,刘表只能一方面礼遇有加,另一方面小心防范。
刘表的安排,是让刘备先后出兵新野(今河南新野)和博望(今河南方城),最后屯兵樊城。樊城与刘表所在的襄阳隔汉水相望,这就既能防止变生不测,又能让刘备成为对付曹操的防火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