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说:“那就开写新的历史吧!四弟,我从来不想当皇帝,没有人信过我,可是我真不想……你更适合!”
四皇子瞪大眼睛:“不!我不适合!我不适合!”你这是什么意思?!
三皇子深吸了一口气,环顾四周,冷笑了一下,说道:“我真恨透了这个地方了!这些年来,我在这里,听够了那些唧唧歪歪的废话!看够了那些无耻下作的嘴脸!这些人一个个地,为着私心,不济边关,不放军需,我真恨不得把他们全砍了!”
大殿里一片静寂:天哪!这个人一旦登上皇位,可就是个暴君哪!……吕氏官员们暗叫——千万不能让他称帝啊!他竟然说不想当皇帝?太好了!该推崇四皇子……
四皇子慌乱地说:“三皇兄做什么都是应该的!有些人的确可恨……三皇兄,你是个好人!”你砍几个人算什么?沈二小姐设计的阵势坑了十几万人了吧?
三皇子对四皇子苦笑了一下,说道:“四皇弟,这里让我发疯!这些黑色的木头,这些肮脏的石板!我有时真想一把火全烧了!”
众臣:您不是皇子,您是项羽!要火烧阿房宫吗?
四皇子还是一味地附和:“三皇兄,可以烧了重建!三皇兄自己选材,定是会满意的!”
众臣:您也不是皇子,是奸臣。
三皇子摇头:“四皇弟,重建也没法除去这宫里的气味儿,只要我一进宫,就觉得什么都是臭的……”他话没说完,皇帝突突突地放了一串儿响屁,恶臭弥漫,大家也不敢掩鼻,只能暗自闭气。
这次四皇子不敢说什么了,三皇子看向皇帝,说了句四皇子心里的也在想的话:“谁想当皇帝!”被囚在一方殿宇之间,一辈子无法自由自在地出去。天天听人们在面前恬噪,其中的话一半真一半假,多少带着欺诈,多少别有居心。若是被骗了,就是自己的错。若是没被骗到,那总还有下一回!一生虽然尽享荣华富贵,可哪一天不是提心吊胆地活着?怕人下毒,怕人暗算,怕人造反……一口饭一口水,都不能随便喝,就是在宫中,也不能信步而行。……到了老年,还不是一样要面临疾患?可是在病痛中,没有儿女绕膝的亲密,没有温暖的爱戴,最后,只有孤独和痛苦。
三皇子转身大声对朝臣们说道:“我不当皇帝!”
原本安静大殿里像炸了锅一样,所有人都开始大喊大叫,有劝三皇子的,有说君命不可违的,有让三皇子指定人的,有说要尊重三皇子意愿,不能强人所好的……
三皇子大喊了一声:“都安静!”人们瞬间住嘴,三皇子说道:“就让我四弟承继皇位!”一说完这句话,三皇子觉得千斤重石从心上挪开了,生气顿发,轻松无限!
四皇子拼命摇头:“不!不!不要啊!”他开满了紫藤花的院落,他养着猫猫狗狗的邻居们,他要帮着写处方的郎中恩人,他随时可以约棋但被打得大败的棋友,他要去的海岛,那个新天地……他似乎看到,有一只手,捧着他想要的所有美好,已经伸到了他的面前,可随着三皇子的这句话,这只手缩了回去……
三皇子继续道:“我建言储粮,是沈二公子的提点。这些年的奏章,都是叶大公子的手笔。出征迎敌,是平远侯的指挥……”朝下出现一片哀求声,有人说:“殿下当年策论精辟,自有文韬武略……”
三皇子举手道:“当初我的那些策论,是我的四皇弟帮着我写的!”
四皇子哭了:“不……不是……”
三皇子不为所动,说道:“我自认才德不堪重任,不能为帝,只愿为国保疆护土,征战沙场!”他挺身而立,扬眉吐气,可以拥抱万里江山!
四皇子泪如雨下,绝望地把御玺往三皇子手里塞:“三哥!你知人善用,一定能是个好皇帝!我听说有许多有志之士,比如季修明,都会来辅佐你的!三哥,当皇帝吧!你会成为千古明君的!”
三皇子对四皇子摇头说:“我得往北边去,去给镇北侯解围,而且,那里还有人等着我。”
四皇子呜咽着说:“三皇兄可以御驾亲征啊!我帮着三皇兄整军理事,很快很快……真的!我这次不偷懒了……”
三皇子还是摇头说:“怎么也不够快!我过几天就要出发!”
他身后有朝臣说:“三殿下!圣意不可违背!”
三皇子冷笑着:“什么圣意?!他还想让我死呢!难道我也得听?!他一向不喜我,就是写了这种旨意也是被逼无奈。我才不要他的什么旨意!我的路,我自己选择!不会听他的!”
四皇子哭出声了:“三皇兄!我也想走我的路啊!”
三皇子看了下四皇子的腿,说道:“你比我爱静,坐得住。”
这是什么话?!四皇子哭:“那是因为我腿坏了呀!没有残废当皇帝的,不会有人听我的……”
三皇子听到这话,对群臣说:“若有人因我四弟的腿而不容他,我就废了他的腿!看他是不是还说残疾之人就不能做事了!”
吕氏官员此时小声说:“好,就听殿下的。”天哪!有这种神转机?!只要三皇子不是皇帝,他们就有了活路了!
跟着三皇子来的人都很失落——三皇子这是怎么了?怎么就是不当皇帝?可是三皇子话说得这么坚定,谁也不能再当着四皇子劝三皇子为帝了——如果三皇子真的不当皇帝,四皇子日后肯定不会喜欢此时劝三皇子登基的人。
平远侯微皱眉头——三皇子真是个浑人哪!完全不可理喻。可是四皇子看着脾气也挺好的,不像原来的皇帝那样小心眼。反正这事之后,自己就真退了,四皇子为帝也不该有太大危害吧?他不知道四皇子曾经北行过,自然没有产生危机意识。
三皇子转身就走,迈出几步,看到自己带着的人都默默地站着不动,就回头对抱着御玺流泪追着他的四皇子说:“这些年来跟着我的人不容易,你别计较他们。”
四皇子就差哇哇大哭了,泣不成声地说:“三哥……你别走!……别走!我比你小啊!”那遍地的死尸,人吃人的惨景,百姓的存亡,朝官的勾心斗角,太子的惨状,无休止的阴谋诡计,历史长河中一个无所作为的漩涡……这么沉重而无用的担子!我不想扛……
三皇子含泪对四皇子说:“四弟!我真不能当!辛苦你了。”说完,不再回头,大步地走出了大殿。平远侯皱着眉,事情已经这样了,只好跟着三皇子离开了。听三皇子的意思,马上就要启兵北上,得赶快跟家里去见一面。三皇子所带的其他人自然也随着三皇子走了。
四皇子哭着瘸着腿要追三皇子到殿外,朝臣里忽然有几个人跑过来,跪在了四皇子面前:“殿下!江山社稷要紧,一国不可无君!”接着是一片响应之声,一大群人过来都跪下了——太好了!四皇子一向深居简出,没有与人为敌,这样的人当了皇帝,对吕氏肯定比三皇子登基有利!吕氏官员本来就占了朝官的多数,现在立马群起劝四皇子接下三皇子撂的挑子,赶快登基为帝。
四皇子泪眼中认出这些人都是吕氏官员,自然明白他们的意思,他真想抬脚把人全踹倒,可是这些人密密麻麻地,满地都是。四皇子看着人群尽头三皇子渐渐远去的背影,泪水朦胧中只觉得四下昏暗,屋顶低垂。
他哽咽着说:“退朝吧!”抱着御玺走回桌案,将御玺放回案上。
众臣山呼万岁,四皇子没有再看大家,示意丁内侍扶着他,径自离开了朝堂。
大家认为这是四皇子要经历一下三请四求的过程,怎么都得推让几番才行,但是心里是肯了。等四皇子离开了,众人就开始商议如何开始准备登基典礼。吕氏朝臣上蹿下跳,表示与四皇子有旧,那些支持三皇子的臣子,有些找不到北,可想到三皇子与四皇子的关系听说不错,方才三皇子还托付了四皇子,如果四皇子登基,不该太亏待三皇子的人吧,所以对登基典礼,也没有什么抵触。大家都想出份力气,给四皇子留个好印象。群臣少见地和睦,典礼的事宜迅速敲定,五天后就能让四皇子拜天祭祖,正式登基了。
老皇帝流着口水躺在御座旁边,孤零零的,没有人看他一眼,都把他忘了。
四皇子回到自己的宫殿里,头晕脑胀,一头扎在床上,他已经哭干了眼泪,现在只是胸口堵得严严实实的,让他无法喘息。他抱了一个枕头,一下下地拍打着:“我真傻!我真傻啊!该关了宫门,让他逼宫啊!我躲在一个角落不就行了吗?!我烧了圣旨,这件事就根本没与我无关了呀!他也不会为难我!我该让他们逼宫啊!我傻啊!我真傻啊!我该知道三皇兄的脾气呀!他这次出去了,怎么还拘得住性子?!我真傻!我傻啊!……”四皇子哀叫了几百个“傻”字,为自己一个没留神,就把自己弄到了这个地步而无限后悔。他不知道后世对他这种人叫祥林嫂。
三皇子出了宫,马上就对平远侯说:“我要出城扎营。”
平远侯现在心中混乱,知道三皇子是不想在京城住下,以免让人以为他的决定有变,就同意了。三皇子带了中军万人出了北门,在城外扎营,其他义军和京城人民彻夜欢庆,一直到天明,才陆续出城安营。
平远侯回府,在大门处就见到了一直等在门内的李氏。夫妻相见李氏自然痛哭失声,平远侯安慰了李氏半天,李氏才压住了哭泣。张允钊很牛气地过来行礼,平远侯对他精干的样子很满意。张允钊见了礼,就陪着平远侯入府,沿途给平远侯绘声绘色地讲述抵御抄杀的过程,平远侯看着府中残存的凌乱,心中难免愤恨,可想起听说太子被废后,在宫里遭了毒手,虽然没死,可活着也不会舒服了,就只得将报复的心放下。先想想如果四皇子登基,自己家该有什么准备。
他们这一行人正走着,平远侯余光瞥见了远处屋檐下站着两个道士。平远侯扭头细看,老道士赶快转身,想进屋。可是平远侯还是看清了,大声说:“道长!哎呀!道长!我又见到你了!”
老道士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对平远侯行了礼。
平远侯低声对李氏说:“这就是那个道士。”
张允钊马上跑过去,和小道士低声说笑起来——老道士等人住了进来,小道士有一次碰到了张允钊,才知道张允钊竟然是平远侯府里的!故友相见,格外亲密,自然天天见面,虽然不能像以前那么胡闹,但还是可以聊在一起。
李氏自然明白这就是当初建议让他们把第二个孩子当女儿养的道士。她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就是因为这道士那么一句话,自己的二儿子受了那么多的苦。现在眼看就要二十二了,这些年也没当女儿养,不什么事都没有吗?可见这个道士不可靠!
平远侯走到老道士身前行礼,老道士慌忙还礼,平远侯笑着说:“道长可好?”
老道士有些尴尬:“还好,还好。”
平远侯说:“我想谢谢道长当初一片好心。”
老道士忙点头说:“是的是的,我是好心,只是,有人逆天,结果,就都变了。”
李氏觉得这老道士在找借口,可平远侯却很郑重地说:“确是如此,不然的话,道长是我家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