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沧却觉得山野寂静,空旷无野,厚重雄伟的沈家祖宅,隐隐约约笼罩在夜色阴霾之中。
万家奇示意开始,蒋莎莎便启唇唱道:“冬天把白雪铺满大地——”
婉转清亮的歌喉,在静谧夜晚显得悠扬。
歌颂春天不会被冬天击败的歌曲,仍旧饱含着当年抗战时候的期许。
整片建筑群落,都在随着歌躁动。
仿佛一首歌,触动了它们无法愈合的伤口,集体战栗起来。
若沧在发现异动的瞬间,转身远离了人群。
他循着气息最浓烈的方向,来到了沈家祠堂。
这里平日不会锁门,留给回乡的沈氏子孙跪拜吊唁。
若沧抬手推开大门,连嘎吱的门轴声,都透着沉重。
供奉的案台上,累累摆满了沈氏宗族的牌位。
字迹从旧到新,从古到今,密密麻麻占满了整间大房。
面对这样满室牌位,若沧像见到了成千上万的神明塑像。
子孙后代虔诚的祭祀,抵得上一座庙宇。
这些不止是牌位,而是当地的守护神。
它们在排斥着蒋莎莎,即使她不过是站在宅门外歌唱,也引得沈家老祖宗们不安。
若沧拿起旁边随意堆好的檀香,出声说道:“抱歉叨扰各位老人家了,我们只在这儿待几天就走。”
他持着香,拜了拜。
香火缭绕之中,若沧的声音低沉悠长。
“这首歌是期待战争早日胜利的歌曲,也许对葬身于那个年代的长辈沉重了一些。记忆虽然痛苦,但是过去了七十多年,各位也不要怪罪一位年轻人的冒犯。”
他将檀香插在香炉里。
祠堂中满溢了无法忽略的怨气、怒火、悲伤。
那些夹杂着时间难以消弭的沉重情绪,渐渐从牌位里弥散出来,源源不断,周而复始。
它们排斥的不是蒋莎莎,而是那首歌。
大地等待的春天终于降临,却没有庇佑到那些竭尽一生等待春天的人。
闹得万家奇信念动摇的东西,不是邪祟,更不是鬼怪。
不过是历经四百多年,无数不肯平息恨意的沈家先祖,留下来的最后执念。
魂魄归于天,归于地,归于河流山川。
留下来的恨,辗转潜伏,被歌声唤醒。
这样的恨,若沧不能随意的画个法阵符箓嚣张的击碎。
万千先祖凝聚起来的善意,压抑着它们的恶,在时光里慢慢度化自己。
可能百年,也许千年。
漫长且任重道远,却从未放弃庇佑这片山水。
如今,若沧只想助它们一臂之力。
他恭恭敬敬的掐了个三清诀,启唇念道:“太上赦令,超汝孤魂,鬼魅一切,四生沾恩……”
低沉清亮的声音,吟诵着道教往生咒,安抚着宗族之中无法安息的灵魂。
那些刻骨铭心的痛,贯穿灵魂躯壳的恨,还有饱受折磨的苦,环绕在若沧身旁,一拥而上,肆意宣泄着数百年的仇怨。
万千怨气引上身,若沧躯壳里冲刷着无边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