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微漾,层层波纹四散开,灵鱼跃起,水珠四溅,映照着宫漠低垂的头颅,万分卑微的模样。
“本尊若要杀你,弹指即可,还需你同意?若非真以为从钧天秘府中,得了些许大道本源,便能与本尊抗衡,”渊落站着,嗓音毫无半分起伏:“指点本尊,你还不够资格。”
宫漠浑身冰冷,猛地抬头。事关钧天大道本源,魔尊竟然知晓。他什么都知道,究竟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身体颤了下,道:“尊上所言甚是。可还请尊上,不要怪罪仙尘,他对尊上从来是……”
渊落道:“事已至此,你又有何立场说这些,本尊既然能救他,日后若是废了他也是你等咎由自取。”
直到听到‘废了他’这三个字,宫漠猛地一震。
眸光阴鸷,浑身气势猛然爆发,周身萦绕着腾腾魔焰,额上魔纹显现,愈发深邃。
“不,仙尘不能受伤,哪怕半点都不可以!他好不容易活过来,恳请尊上开恩,不要动他分毫。不然魔族将倾巢而出,打进七圣山,屠戮昔日圣山余孽,炼其魂魄,让他们永生永世不得超生!”
所谓关心则乱,想必现在的宫漠便是如此,以至无法思考。若换做是齐木,此时必定会明智地表达感谢,一句话说错了,定不会拿出来说第二遍。
渊落从未说过要杀害仙尘,他所做的伤害最出格的,也是唯一一次想让仙尘吃吃苦头的,莫过于当着仙尘的面,吻了齐木而已。
恐怖魂压倾泻而出,渊落上前一步,不远处层林欲倾簌簌作响,似要拦腰断裂一般,狂风席卷,极其可怕。
“你这是在威胁本尊?”渊落冷笑,嗓音冰冷如万年玄冰:“普天之下,万事万物,本尊若是不准,你以为,你真的做得到么。”
威压临身,如巨山当头压下,脚下土地龟裂开,陷下三寸有余。宫漠猛地惊醒了,浑身骨骼咔嚓作响,露出惊容。
陡然想起了主上曾说的那番话。
游戏有三方才能玩得痛快,玩游戏的两方,以及观战的一方。最坏的情况,便是游戏一方完全不在状态,令游戏太过无趣,于是观战之人取而代之。
不用说,观战之人便是尊上。
游戏的那人只是想玩给观战之人看,而并不想和其对抗。因为,毫无胜算。
而今,所有筹划,能进行得如此顺利,是因尊上一直冷眼旁观。哪怕昔日死忠惨死,也没有动容。只因这、还未触及他的底线。
尊上在观战,而今万万不可令其参战。时机未到。
而自己一时糊涂,说出那番话,差点酿成大错!宫漠毫不迟疑,屈膝跪地,匍匐在魔尊脚边,恐怖威压下抑制不住瑟瑟发抖。
“宫漠口出狂言罪该万死,而今知错了,求尊上恕罪!”
半晌,风平浪静,对面那人消失不见。没了威压,身体轻了不少,觉出些许异样,宫漠神色晦暗竟是半晌也没敢抬起头来。
半个时辰过去。心如止水。
宫漠起身,没了先前的胆怯慌乱,更无半分懊恼悔意,整个人看上去有种扭曲的默然。轻笑出声,说不出的讥诮。
阴谋论上,仙尘无愧于眼光毒辣,筹划百年,事情按照他所预料的发展,唯有齐木这一块上出了岔子,有些始料未及。
普天之下,万事万物都难逃您的掌控,这话、当真不假么,当真、永远不会改变么……
也包括齐木?
西山日落,齐木来到内殿,沿途见到长老及下人管事,比之以往更多。到有许多生面孔,兜兜转转,寻了条偏僻的路,轻车熟路避开法阵,窜了进去。
森冷之气蔓延开,幽静的寝宫隔离尘世光耀,不说伸手不见五指,也差不到哪儿去。
齐木停在门口半晌,手搭在门上,没有用力。
两年未踏足这地方,结果还是和当年没什么两样。可见渊落还是个念旧的人。
“莫非尊上是出去了,不知大礼是不是在里边摆着,只是看一眼应该没事。”
心想着,齐木忍不住脑洞大开。要不先问问里头有没有人,这墙隔音效果不错,若大礼真是仙女男童,尊上办正事的时候,我若是进去了,这……不大好吧。
情绪没来由有些失常,齐木屏住呼吸。尊上舍不得对仙尘出手,却连他都不放过。就双修对象都毫不挑剔随意成那般,搞不好其他人投怀送抱,他还真就来者不拒了!
这个混蛋!活该被仙尊怨怒。
边腹诽边偏过头把耳朵凑近门边,整个人趴在门上,屏息凝神,专心听里头的动静。
突然,门大开。
猝不及防,齐木没来得及站稳,身体前倾,整个人扑了进去。
预料中的额头着地没有到来,倒是一头撞到一人身上,熟悉的冰冷之气包围。
胳膊被拽住,接着猛地拉进屋,厚重大门在身后应声而关,仅有的光亮阻隔在门外,里头没有其他人,屋内漆黑一片。
鼻尖萦绕着好闻的味道,从渊落身上传来。
上次就是在这地方完全失控做出了极度出格的事,两年来就像噩梦般挥之不去,以至于又是两人独处,齐木忍不住发抖。在渊落面前,他最不该克制的便是恐惧。
“你站在外面是要作甚,”渊落揽过他的肩,手臂很长,齐木完全缩进他怀里动弹不得,能听到有力的心跳声,顿时大脑一紧。
齐木挣扎道:“我不是故意要打扰的,放开!让我出去,放手!”
渊落皱眉:“你在怕什么,本尊又不会吃了你。”
冰冷黑暗的氛围,魂晶寒芒模糊,齐木紧紧闭着眼,拽住渊落衣袖,直喘气。
“我我受不了这个地方,一刻也待不下去,太黑了,总会联想到不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