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弧度——
他再低头瞧念颐,她蹙着眉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小小的唇角向下耷拉。
她做不出那般撩人的意态,特别是发呆的时候,呆致致的一张脸,又傻又笨,如何会是太子心目中的陆漪霜。
若只是因为某个角度,这其实也说不通。因同太子熟络,他便知道东宫里太子收藏的那些个肖似陆氏的美人都是甚么模样,毫不夸张地说,念颐倘若是三分相似,那么其中好几个却能够达到八分甚至九分的相似度。
蓦地,须清和伸指点了点念颐的嘴角,他轻易在脑海中描摹出她翘唇笑起来甜甜的模样,少顷,不悦地道:“是不是对他笑过?”
☆、第35章
他怕是太子已经见过念颐笑起来的模样,或许那样确实有几分相似吧……他不是很确定,重复道:“和太子一道时,念颐对他笑过么?”
没头没尾的,须清和的话叫念颐摸不着头脑,她只是下意识地答他,“才不会,太子殿下这个人实在是——”
她一时形容不出来,脸上就扮出须清止那夜里就着微蒙光亮注视她的那副表情,不无埋怨地道:“太子他就是这样看着我的,我从余光里都瞧见了,他连眼睛也不眨。我也知道,这至少说明太子殿下是个长情念旧之人,然而我并非先太子妃,他那么款款把我望着,我多害怕呀,躲还来不及,如何有心情对他笑的。”
“真的么,”他用怀疑的眼神看她,幽幽道:“若无意外,太子便是今后天下第一人,又是极好的相貌,凡是女子,焉有不动心的道理。”
他这般试探她,念颐原先还有些许不快,想拿话顶他,可是抬眸看到他恬淡专注的眸子,她忽然间如泄了气的球,闷闷着只是道:“又不是见一个爱慕一个…不是先见过你了……”
言下之意,不管太子相貌、身份有多叫人羡煞或试图攀附,在她看来,他却是比太子要好的。
须清和读出这一层,微有讶然,他不晓得念颐知不知道自己无形间流露出了喜欢他的意思——她一直都没有明确表示出来,女孩儿家,脸皮薄如纸,不似他因对她爱慕便一提再提。
现在她淳和完整的心意这么猝不及防展现在面前,他思想起自己要和她在一起所必须经历的风波,沿途种种,哪怕以身犯险,一切都是值得。
太子自打先太子妃去后便一直暗自收藏同陆氏相似的美人,这在外界民间可能是密不透风的事,可在宗室里却是人尽皆知的,也有不少人为了攀附太子拱手献上美人。
便是麒山王也曾在机缘下送过一个,他怀着什么样的打算另说,无可否认的是,因那婢子委实像陆氏,又弹得一手好琵琶,太子并未因她是麒山王送来的而冷漠以对,反而极是亲厚。
但是有一点须清和瞧得出,太子是真正把所有人都当作替代,他的心里只有陆氏。
今后出现的人,只要有更为肖似的,前面的便被抛诸脑后。很明显,现在他把念颐看得很重,看进眼里了,哪怕须清和并看不出念颐和陆氏在面容上有很强的相似度,但太子在皇后的委婉提议下愿意娶念颐为妃也已成既定事实。这在几个月前还是他觉得不可能发生的事。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比念颐更相像陆氏的人,才能把太子对念颐的兴趣转移开。
然而茫茫人海,要找到一个真正相似的何其困难,只怕要眼睛、鼻子、嘴巴、身量全都计较进去,有这样一个人物出现方可解眼前的燃眉之急。
他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不曾为未来之事担忧过了,现今因为念颐的出现连原本的计划也在悄然改变,更甚至,说不得太子已经对他起了防备之心。
“你在想什么?”念颐的声音打断了须清和的遐想,终归是不放心,便拉他往假山里走了走,好歹万一有人经过他们也不至于一下子就叫人瞧见。
她抿着唇,没有把手松开,五指还是扣在他绣着四爪蟒纹的袖襕上。稍稍在凸起的纹路上摩了摩,念颐叹了口气和他说话,“……你说叫我相信你,怎么知道我是不信的?只是,你的身份摆在这里,”来日即位的是太子,穿五爪龙袍的也会是太子,仿佛是一种胳膊拧不过大腿的感觉,他有他的考量,她却也是会为他担心的。
“我总瞧着,太子不像是碌碌之辈,许是把情看得太重,万事便不入他眼了,殿下若是——”
他眉间皱了皱,打断她道:“叫我的小字。”
念颐红了红脸,须清和是王爷,他的小字只有今上和皇族宗室里长辈或平辈才会称呼,她转开视线有点扭捏,“我又不是殿下的谁,平白唤你小字,是为不敬。”
“我准你不敬。”
他把她脸摆正面向自己,两两相视,距离倏地近到了让她心跳加快的地步。一字一顿的,又似乎是诱哄着她,“念颐,叫我兰卿。”
“兰卿……”
第一回开口,她险些说不出,他倒是很高兴,满意地勾了勾唇,示意她继续。
念颐被灼灼的目光看得浑身都热燥燥的,还弄不明白怎么现在须清和做什么都能影响到她。
瞥着他暗色的祥云纹护领,她定神道:“我不想你为难,先前才会说那样的话,你不要只当作我是胡乱出口的。我认真想过你的处境,太子对麒山王什么看法我还不能晓得,可他对你,倒仿佛有几分兄弟之谊——”
她不知道须清和有夺嫡的心思,也不清楚过去他咬牙经过的低谷时期,只是在自身角度看到太子和他关系融洽,怕因自己破坏了他在太子心里的位置,反而害了他。
就这么一面作出同他撇清关系的姿态,一面又不自觉流露出对他的关心,可见她自身有多矛盾。
须清和颇无奈地望着她,“你果真盼望我不再理会你么,甚至为消除太子的戒心,我可以迅速与人订下亲事。”
听到他要和别人订亲,念颐心头滞涩的厉害,她皱了皱鼻子,瓮声瓮气地嘴硬道:“那你便去订亲罢,就和你那个表妹,她花容月貌的,多好看,我看人家属意你许多年了,又本就是定过亲事的,如今正巧,何必辜负佳人一片真心呢!”
他有些哭笑不得,才一说她就炸毛了,满脸写着“我不开心,我不情愿你娶旁人”,偏生口气那么强硬,酸酸的,分明就是吃味。
“瞧瞧,心口不一,”须清和把念颐左边落下的一撮头发勾到她耳朵后,指尖没入她发间轻拢慢捻,柔声对她道:“我不便在此久留,以免你哥哥心生怀疑。我的话你都记着,切记相信我,不要兀自以为是为我好,便做出什么来。”
她留神细听,几不可见地颔了颔首。
须清和微微莞尔,不期然却想到她母亲的事。
襄郡侯和侯府二夫人……这般不堪入耳的丑事,襄郡侯府极力遮掩如此之久,眼下终究不能由他这个外人说出口,哪怕只是告诉念颐。再者,他着实也是怕伤了她的心。
其实要破坏这桩订亲远有比寻找陆氏替身更容易的法子,只要念颐的身份暴露,皇后头一个便要悔婚。然而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念颐这一辈子,如何抬得起头做人。
他真心待她,断然舍不得她受这样的屈辱。
光是想象也不能。
“好,我都听你的。”念颐听他提及哥哥,眼神果然一下子暗了暗,慢声慢气道:“也是,你不好久留,我衡哥哥不是个好应付的人。”
她说顾之衡不好应付,映射出的却是她在这位兄长身上屡战屡败,屡败又屡战的画面,须清和有幸见识过一回,不过那是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了。
那一日雨声哗啦,空气里濛濛一片,她给顾之衡送吃的,极力讨好的眉目让他记忆深刻。后来的便有点模糊了,依稀记得是,装着饭食的食盒被扔到了石阶上么?
他揽住她的肩,忽的在她眉心落下绵长的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