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谷鸟

    入望青青草色迷，村庄一带绕清溪。

    乡间小调悠悠起，布谷声中种豆畦。

    七九河开，八九燕来。各种各样的候鸟，追踪着燕子俊健的身影，次第返回天津平原。间间关关的黄莺，嘀嘀哩哩的云雀，叽叽喳喳的靛雀树阴、草丛、篱笆、麦垄、水田，处处是彩色的羽毛，处处是热闹的歌声。忽然有一天拂晓，绿野间传来一种低昂、雄浑的歌唱，整个村庄的农人，甚至村头那棵老槐树都为之一振——布谷鸟来了。

    布谷鸟来了，平原上最繁忙的季节跟随它来了。它的歌声不清脆嘹亮，不婉转悦耳，却最能引起人们的关注。“布谷布谷！布谷布谷！”是呀，民以食为天，甚至政要巨贾、才子佳人，尽管哪个都有成群的粉丝，可两顿饭不吃照常饿得灵魂出窍。吃饭才能活着：对这条钢铁铸造的定律理解得最为透彻，千百年来用歌声不断提醒人们的，只有布谷鸟。

    “布谷布谷！”只有两个单调音符的歌声，催开村庄道道柴扉。农人扛着犁耧，牵着黄牛，背着袋子走向阡陌。袋子里装着玉米、谷子、高粱和大豆的种子，装着农人一年复一年、一代又一代永远做不完的金黄色的梦。那个梦怎样才能变成稻谷满仓的现实？下田挥汗吧。布谷鸟用歌声提醒你了。日上三竿，当它一边在平原的低空巡视着，飞翔着，一边殷勤而热情地催促人们的时候，有谁，敢赖在炕头上跟小媳妇发腻？

    “布谷布谷！”唱到了立夏，唱过了小满。芒种节到了，它的歌词没有变化，但农人能够理解其中不同昨天的含义。男男女女，手握镰刀走向成熟的麦田。收获，收获与播种密不可分。麦子一上场就要插晚秧。人们在水田里插秧，布谷鸟在旁边助 兴。水天相映，野花幽芳，心灵相通，配合默契，如果鸟儿是大自然派来的使者，那么，这时的情景才叫真正的天人合一。

    布谷鸟又叫杜鹃、杜宇、望帝。在我的记忆中，它与家养的鸽子大小相仿，只是身子较细长，上体暗灰色，腹部布满横斑。抓住机会更仔细一些观察，会看到它口腔上皮和舌部都是猩红的颜色“杜鹃啼血”的说法大约就是由此得来——“疑是口中血，滴成枝上花。”“杜鹃夜半犹啼血，不信春风唤不来。”古往今来，文人们为之吟咏出多少缠绵凄楚的悲情诗句。

    久违了，布谷鸟的歌声。我想，它一定是一种最识时务、最跟潮流的生灵。它知道，目今充塞四野八方的时髦语言，不再是“布谷布谷”了。

    2009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