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乡走笔----甪直

    如果你不是久居此地，或者如果你还没有一份刻骨的理由，那谁都不能一眼看出这个河畔坐落的风景叫什么地名。散落在江南如练的河畔，这样的景致雷同并且重复地穿着相似的外衣。因此，江南古镇的渊源与年代也极为相似。包括满世界悬挂的在不同天空下相同的红灯笼。

    那么，不妨就把种风景叫做水乡吧！古镇甪直也就这样历史地诉说着自己的千年以往。你可以在悠闲的梦里，听水底脂粉走动的声响，和开启的木窗后，老风铃谙哑的提示。那瓦楞曾经吊挂的冰凌下，中国式的廊桥里，彻头彻尾的乡亲与家什，统统在淡看我们的过往。

    我们过往的日子中，无法不去承受一夜一夜的雨。雨天的心情总很特别，多愁并伤感。我以雨的样子和水讲，那远方是什么，如此的色彩。如阴天里的一枚玉，惟一和闪亮。闪亮的眼在看最后一行那个发消息的时光。我接不住一滴水，同样抱不回一场爱情，在雨天里随意走走，冒充眼泪一样的咸涩，或甜蜜，或者啊，用半个拥抱，换一次避难，换一个笑的表情，然后我向着北方，猜整个的谜底。

    或许你能够在一个早晨，经过一个初阳映照的街角，眼见那些个写尽沧桑的蒿草挣扎出石缝的样子如历史的胡须，垂死但傲气。谁都需要过桥，无论贵贱，因为那个远去的年代，人们的地位是在水路上显示的。所以小镇的街区，总是安详而从容。甪直很好的保留了这份安详与从容。班驳的老墙，如琴键般的站立，和风揉雨地张望了那么久。一切都可以从门缝中挤进来！

    我们应该用每天的某个时段，相互地打量。在水乡的一个拐角，听历史的脚步把两个孩子拉近，用清晰的语调嬉戏。可是啊，生命的码头走远的号子里，余温犹存的怜惜，如同石板曲径峥嵘的等待呢？

    你当然也可以换个角度，看见一只眼睛似桥孔般地静立。眼珠幻成为了一汪秋波。你看，你看啊，这样的眼睛！被昨夜的风吹卷起来的酒幡，在错落的建筑上，和什么样的人打着招呼。甪直用这样的眼光看世界，便能引来尊重和附和。那是因为，甪直若干年没有打扮和粉刷自己了。正因为此，甪直的天和水才显得干干净净。可是，谁能说得出，从眼波里，从眉弓一样的桥脊下，走过了几代祖先？！

    捧在手心的旧春，在秋天的落叶上镌刻了已经失踪的名字。那纵横交错的水路，迷惑的波光粼粼，以及偷偷亲吻的楝树，在甪直的平方公里中，用诗行和戏社，讲述憧憬里的我们，跌跌撞撞。

    在古镇一不小心与这样的景色撞个满怀，你千万不要走开。你应该仔细看它一眼，你会觉得已去的历史，其实真的是历史不可省略的链节。锈迹斑斑的年代，是千年古镇的一个补丁。很多现在的孩子，已经不知道水乡遭遇的年代是怎样的天空了，但这不能成为借口，你们不该否认，这或许就有你父辈的鲜血淋湿的夜色。

    你用好奇的目光面对流水，我用渔网和铅云笼盖流水。我们在亲密无间的古镇缝隙里，观看新娘的碎步和踉跄。无法设想前世的姻缘，在张灯结彩的后厢，如何徒步，如何眺望。

    如果你穿梭在古镇甪直的水巷，不经意间看见这样的牌匾，你不要吃惊。丰子恺的笔迹和“作文茶楼”挺相配的。你可以想象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漫画浸泡的茶味里风烟四起的往事。我们仰视的姿态里，栀枝花走后的叶子下，清凉如水的缅怀油然而生。中国史上，多少我们熟悉的名字在这个江南古镇，成为风景。我们不是刚刚从叶圣陶的墓前垂首而过吗？这个如今躺在甪直的先生，我们或多或少地受到过他的教诲。他是一个教诲中国的人啊！如果说周庄的水巷密布财富，那甪直的水里流淌的就是文化的液体了。

    如果你偶然遇上这个会唱紫竹调的船娘，你就真的幸运了。船娘在江南极为普遍，但象她这样如此神圣地摇撸并且唱歌的，少了。她也许并没有出过远门，可是我们没有理由不聆听她的声调与伤感。她的一生就丢在了江南的水路上，她丈量幸福的尺度也许与我们不同，但不可否认，她的幸福是发自心底的。她可以告诉我们沿途有多少的石阶和故事，一点不亚于我们谈论无聊的斤斤两两。在她摇过的水路上，我们洗洗心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