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她的嘴唇泛着青紫色,微微的颤抖着。
高崎楠怜惜的望着她,心一软,狠狠的将她揉碎在怀里。
梁肆猛地陷入了他的怀中,就像是一直在暴风雨中飞翔的海鸟找到了陆地,管他何时何地,情绪疲惫的她只能暂时停靠,恢复情绪。
陈励深已经抽了第三根烟。
他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深深的吸进一口烟雾,火光骤亮,星星耀耀的照在他的眼前,他深邃的瞳眸中有晶莹的液体,随着火光慢慢摇曳,波动。
高崎楠抱着梁肆,用男子的坚固臂力支撑着她的坚强,两人沉默了好久好久,他忽然期望这一刻能够成为永恒,让她在他的臂弯中,安安稳稳的过活。
高崎楠喃喃的问:“你说,过去的就过去了,可是,你能过的去吗?”
陈励深丢掉烟头,皮鞋踩碎那零星的的烟火,光亮瞬间粉身碎骨,化成碎片。
陈励深走了。
因为梁肆很久很久,都没有回答,他留在这里,仿佛是在被她的沉默凌迟。
副总姚大军见他面色阴沉的步出停车场,以为他还在为车子被人撞坏的事而恼火,姚大军赶紧凑上去,看着他的脸色说:“小陈总,今天让我送您回家吧,那个姓高的小子,您交给我,我一定给他点颜色瞧瞧。”
陈励深眼都不抬,漫无目的的走在深港的员工通道中,听他这样讲,竟轻轻的笑了。
姚大军心里打鼓,这个笑让他心里发毛。
可是等姚大军再往他脸上瞄过去的时候,他竟然发现,陈励深微笑的嘴角上滑落了一行泪水。
姚大军顿时慌乱,他看见陈励深停在负一层的走廊拐角处,停住了脚步。
陈励深将头靠在墙上,仰着头向上看,眼泪就退回了眼中,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沉浸在巨大的痛苦之中。
是,他是个狠毒的人。
他让人割了梁肆的耳朵。
绑架案结束以后,姚大军跑来找他,说姓高的只分给他不到十万块,其他的都独吞了。陈励深又用金钱作为诱饵,唆使他将姓高的打成了残废。
那段暗黑岁月,他尝到了蝙蝠嗜血一般的快感,并且毫不以此为耻。
直到梁肆面对警察的盘问,摇着头说了句“不知道”。
陈励深现在想来,他是多么的年少无知。那时候,他竟然一点都不怕自己被警察发现是同谋,他甚至在潜意识里希望自己的阴谋被识破,然后眼睁睁的看着父亲绝望而悲痛的看着自己的儿子锒铛入狱的样子。让他好好看看,他的所作所为给他最爱的儿子造成了多大的影响,让他后悔一辈子。
可出乎意料的是,梁肆作为受害人,她什么都不肯说。
有一次他被她纠缠的烦了,索性指着她的鼻子告诉她——
“你去告诉警察好了,不必拿这个来要挟我!你以为我怕么?我宁愿坐牢,也不想再见到你这个疯女人!”
梁肆依旧固执的跟着他,就像是一条阴魂不散的影子。
没错,她就是他的影子,是他阳光之后的阴暗面。陈励深总是想要摆脱她,因为她的眼神,像是午夜的镜子,让他不敢面对如此心狠手辣的自己。
可她只是心无旁骛的说:“我才没那么傻,去告诉警察。我盘算了一下,如果我真将你的罪行告诉世人,结果不过是你伤了你父母的心,再被关上一阵子,而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陈励深,”她倔强的凑近他的脸,誓不罢休的看着他:“我要让你每天都看到我,我要你每天都记得你说过的话对我做过的事,直到有一天,你会为你对我做过的事而痛哭流涕,深深的忏悔!”
她年少时倔强而稚嫩的声音犹在耳畔,陈励深低下头,又一滴泪拖长成溪,滑过他的嘴角。
你看,梁肆,你总是那么聪明,你做到了,我现在,后悔了。
姚大军不敢说话,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第一次见陈励深这样一面。
难道,董事长过世了?
姚大军觉得一定是这样的,他是个跟在陈励深身边多年的人,极会察言观色,他凑上去,支支吾吾的说:“小陈总…你也别太难过,董事长去了也是一种解脱,您不是一直都不喜欢他么…”
陈励深靠在墙上,疲惫又无助,他微微侧头,看了看眼前这个粗俗的男人,忽然问道:“这些年,我对你怎样?”
姚大军立刻点头,很实在的说:“好,提拔我,给我工作,给我饭吃,给我钱花。好!”
陈励深淡淡的看着他,又问:“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还会绑架我么?”
姚大军一愣,脸色立刻转红,似乎被人说到了自己的丑事一样,连忙表决心:“这些年来,我跟着你,觉得你人讲究又精明,对我也照顾,如果真的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算被追债的打死,也不会去做对不起你的事!”
陈励深默默看了看他,没说话。
没错,如果当初他知道,将来的某一天,他会如此的深爱着躺在地上的那个女孩子,他就是死,也不会让她受一点伤害。
可是,不是做错事的人,都有第二次机会。梁肆也不会因为他的如果,而躲过那一刀的劫难。一切,都已成定数,他成了她永远都挥散不去的梦魇。
…
梁肆今天一整天都在想高崎楠说过的那些话。
她真的能忘掉过去,和陈励深毫无芥蒂的在一起吗?
她不能,她忘不了,当医生宣布她的耳朵无法接上时她痛苦的哭闹,她忘不了他父亲因此而病倒时她心里的痛恨,她恨不得杀了陈励深。
于是她固执的纠缠着他,处处与他作对,她要陈励深无法舒坦的过日子,她要他见到自己就不得安宁。
可是渐渐的,陈励深对自己越来越忍让,越来越照顾,一开始的时候,梁肆并不领情,可时间久了,她难免不心软,毕竟,他是她曾经喜欢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