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女儿红

后走出来懂得是她。她依旧是初见时的样子。

    耶律将军，这是我特地为你安排的。柳姑娘是我好不容易才请来的，希望你们能彼此欢喜。

    府台大人恭敬地走开了，留下他们二人在舟。

    当真正面对的时候，却只剩下沉默。

    耶律将军想听什么曲子？

    我想请姑娘听在下弹奏一曲，不知可否？

    她始终都是看着舟外的湖水，一脸平静。

    他不会知道她心中的恨在生长。因为她的兄长死在金人的铁蹄之下，她的父亲也是因抗金而亡。

    她有理由恨他，很所有的金人，是他们造成了大宋的懦弱，造成了柳家的悲剧，还有千千万万大宋子民的痛苦。

    可是在今天，她却要为一个双手沾满汉人鲜血的金人委屈自己！府台大人说，柳姑娘，你不为自己想一想，也要为你的母亲想，你不要让我做对不起你的事，我也很为难。

    看着家里成堆的锦绣衣帛、金银珠宝，她无言。

    母亲说，柳儿，娘不会逼你做任何事。他是一个金人，我和你一样恨金人。但是，我只希望你能够快乐一点。他会给你幸福。你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家国的仇恨不应成了你的负担。一个女子，关心的应该是自己的归宿。我希望你是个平凡的人。做个平凡的人会比较轻松。

    她想起他的脸，感觉到一股暖意。但一阵以后，却有了一刻的恍惚，心地泛起凄凉。

    他的确可以给她很多。他是金国的大将军。

    府台大人再次来到了她的家。

    她知道，一切都是无法避免的了。她的生活在他出现后就注定要被打乱。

    柳姑娘，我并不是想逼你，只是，你该知道，朝廷是不敢和他们金人做对的。更何况我这样一个小小的官呢！你不要让我难做，我可以不在乎自己的性命，却放不下全城的百姓啊。耶律羽是世袭的大将军，手握重兵，万一他一下子不高兴了，遭殃的是百姓。那柳姑娘你可就成了千古罪人了。

    她只是一个平凡的人，渴望过着自己机一手打造的平凡的日子。知识，这样简单的愿望，也最终要放弃。

    清弦也难寄心事，更何况，知音少。

    望江楼头，湖水依旧平静，歌舞依旧喧嚣。他也以及组在那个靠窗的位子，喝着女儿红。

    酒也依旧是原来的酒。

    送去的东西没有被退回，他该贡献才是，所以他会来喝酒。

    人在最开心和最不开心的时候都会想到酒。

    江南的酒他依旧不太习惯，可却偏偏每次都会喝这女儿红。这似乎也变成了一种习惯。

    女儿红他常常不由自主地念叨，一想起她的时候就会念叨，似乎，那才是她的名字，她的性格。

    可为什么，他慢慢觉得，这个名字透着——凄凉！

    她上楼来的时候，他一直制背对着她，依旧在喝酒。

    没有言语的寒暄。她径直坐在了他的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这样的情景，好象已经发生了很多次，因为一切都是那么平静与自然。

    江南是个好地方。

    我知道，从小我就向往着能来到江南。

    让你的铁蹄来踏平这里吗？

    他看着他，一脸的困惑。这个女子他到底还是没有看透。

    我希望宋与金能和睦相处，有时候战争并不是一件好事，你没有上过战场，所以你并不会了解那种残酷。

    她没有再做声，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女儿红，的确是很好赌东道的酒，名字也好听，她喃喃自语。

    我希望你能和我一起到北方生活。因为我属于北方。

    他在她下楼之前亲口说了这句话。

    他看不清她的脸，却看到了她的身子震了一下，就那一下，让他更加的坚定。

    你可以留在这里吗？

    江南固然好，可不是家。这里的生活只能回忆，不能停留。

    那么，我希望，我也只是你回忆里的一部分。

    这是你真正的决定？

    我的父亲被你们诬陷而死，我的兄长为抵抗你们的侵略而亡；在我的周围，许多无辜的人都因为战争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平静的生活。如果你是我。你又会怎么做呢？我虽然只是个歌女，可是，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这些感觉，你不会懂，这种痛苦，你也不会明白。

    他的脸阴沉得可怕。

    从来没有人会这样对他说话，明明听了应该很生气的话，他却找不着什么话来反驳。

    在她的面前，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与地位，那是一种自然产生的平等意识。只知道，他爱她，所以不要在乎其他。这是他无上的自由。

    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并不顺利。

    如果尊重她的选择，那么以后他觉得自己都不会有一点快乐的理由。

    江南再好也总有离开的时候。

    他还是弹着她的琴，就好象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走的那天，在十里长亭，她给他弹了一首曲子，是她以他曾弹过的那首在一千多年前见证了一段佳话的凤求凰所和的一首曲子。清扬婉约，如夏日凉风，有如冬雪纷纷而下。

    他下了马，凝视着她，百感交集。

    他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受封的时候没有，父母去世的时候也没有。

    我本想在我们成亲的时候再把这支凤钗送你，但没有机会了。现在我还是想把它给你，因为我希望我走后，看着它的时候，你会偶尔想起我。

    她任他将凤钗插入她的发间。泪滴在琴弦，她也没有停下手中琴。

    他走了，回到了自己的生活。那里的天空才是是他的世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金戈铁马，豪气干云。

    他从来没有忘记江南，以前是因为有向往，现在却是因为有期待和思念。

    江南的女儿红，他一生都会眷念，即使从来都没有习惯它的淡薄。

    女儿红——

    传说是江南女子的眼泪。

    她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对是错，望江楼上不会再有爱慕，西湖舟中也不会再有爱怜。生活可以重归平静。

    快不快乐是最不敢想的问题。

    这样的结局已是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