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芙也跟着客气道:“是啊,老夫人不拘使哪位姐姐带我们过去也就是了,如何敢劳张嬷嬷的大驾?”她虽不知道这位张嬷嬷到底是何方神圣,但见老夫人待其十分亲厚,便知道定是老夫人跟前儿极得用之人,对待这样的人,态度恭谨一些定然错不了。
果然陆老夫人眼里就有满意之色一闪而过,显然很喜欢姐妹二人的谦逊,笑道:“我既指名让张嬷嬷送你们过去,自然有我的道理,你们且不必多说了,只管随她过去便是,待安顿好了便早些过来,省得误了饭点儿,去罢!”
陆明萱与陆明芙这才不再客气,辞了陆老夫人,由张嬷嬷引着,去了与荣泰居一样,也在整个定国公府中轴线上的空翠阁。
只是空翠阁占地面积就要远远小于荣泰居了,想也知道是这样,越是古老的世家,便越讲究一个长幼尊卑,这一点很多时候仅从房屋的布局上就能看得出来,陆老夫人是整个定国公府地位仅次于老国公爷的人,荣泰居也是老国公爷的起居之所,现任定国公陆中冕自然要将最大最好的房子让给两位老人居住,否则,别说御史台的人会大做文章说他不孝,只舆论与唾沫星子都足以淹死他了。
☆、第二十九回下人(上)
空翠阁五间两层,虽占地面积远远比不上荣泰居,却胜在小巧精致,又是另一种建筑风格。
张嬷嬷引着陆明萱和陆明芙进了中间的屋子后,便笑盈盈的说道:“这是客厅,因房屋有限,说不得只能委屈两位姑娘共用了,还请两位姑娘不要见怪。”
陆明芙与陆明萱自然不会见怪,前者是因这屋子明显比自己在家的屋子华丽了不知道多少倍,自己没什么可见怪的,后者则觉得如今自己住哪里都无所谓,于是都笑道:“嬷嬷言重了,这屋子比我们在家时的屋子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若我们还要见怪,就未免太过不知好歹了,况我们本就是亲姊妹,什么不能共用,更何况只是一间客厅?”
张嬷嬷点头笑道:“两位姑娘如此和睦,可见都是显老爷素日教导有方,若是让老夫人亲眼瞧见了,还不定怎生欣慰呢。”说着领着二人去了东次间。
东次间与东梢间相连,前者被一扇做工考究的蝶栖石竹六曲银交关屏风隔做了两间,半间被布置成一个小书房的样子,临窗摆了书案和书架,半间则摆了一张长榻,应当是给值夜的丫头们过夜的地方;梢间则摆了一张精巧的拔步床,还有妆台镜奁等物,显然是卧室无疑了,旁边还有一扇小门,应当是通往净房的。
西次间与西梢间的布置跟东边的差不多,只一些细节的布置上存在区别,显然陆老夫人还是尽量做到了一碗水端平的。
张嬷嬷带二人看完屋子后,笑着问道:“两位姑娘看愿意住哪边?两边其实都差不多,只一些程设稍稍有些不同罢了。”
陆明萱闻言,先就道:“姐姐为长,自然是姐姐住东边儿,我住西边儿。”
陆明芙这些日子已经习惯了陆明萱的谦让,闻言也没有多说,算是默许了陆明萱的说话。
张嬷嬷就笑得越发欣慰了,道:“既是如此,就芙姑娘住东边儿,萱姑娘住西边儿罢。奴婢这便让服侍的人进来见过二位姑娘。”说完朝外面一拍手。
随即便见一群人鱼贯走了进来,一进来便冲陆明萱和陆明芙跪下了,齐声道:“奴婢们见过芙姑娘,见过萱姑娘,祝二位姑娘福体康健,芳龄永继。”
张嬷嬷因一一指着众人给陆明萱和陆明芙介绍:“这是吴妈妈与杭妈妈,是老夫人亲自为二位姑娘挑选的管事妈妈,这是伴香、伴琴、落梅、落霞四个贴身大丫鬟,也是老夫人亲自为二位姑娘挑选的,还有六个二等丫鬟,八个洒扫小丫头,想着人多没的白闹得两位姑娘头晕,便没有一块儿叫进来。至于两位姑娘的月例和上学的一应事宜,则与府里的姑娘们一样。”
陆明萱知道两个管事妈妈,四个贴身大丫鬟,六个二等丫鬟,八个洒扫小丫头是国公府正牌姑娘们的例,上一世她身边服侍的人便是按照这个例来的,以致国公府的姑娘们明里暗里都对她颇为忿恨,觉得她一个旁支姑娘竟然事事都比着她们的例来,也不知到底使了什么手段迷惑得老夫人这般偏心于她,——所幸这一世,人还是这些人,却多了一个陆明芙来与她一块儿分享,两个旁支姑娘使一个正牌姑娘的份额,虽然也算厚待,好歹却与国公府的正牌姑娘们区分了开来,想来不会再引来后者们的忿恨了罢?
收回思绪,陆明萱拿了事先准备好的荷包出来打赏众人,笑道:“诸位既是老夫人亲自挑选的,自然个个儿都是好的,以后我与姐姐就要多劳诸位提点照顾了,还望诸位能尽职尽责,不要辜负了彼此这份难得的主仆情缘。”说完不着痕迹轻扯了一下陆明芙的衣角。
陆明芙只得也笑道:“以后就要多劳诸位费心了,若诸位尽心尽力,我们姐妹自然也不会亏待了你们。”
众人忙都赔笑道:“两位姑娘言重了,能被老夫人挑来服侍两位姑娘,原是我等几世修来的福气,岂敢不尽心?以后两位姑娘有事便只管吩咐奴婢们,奴婢们一定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又磕头谢了二人的赏,才恭恭敬敬的接过了荷包。
却还来不及自地上爬起来,又听得张嬷嬷威严的道:“你们不要以为两位姑娘年纪小性子好,面嫩心软的,就生出什么糊涂心思来,若让我知道你们敢糊弄乃至轻慢二位姑娘,做那起子奴大欺主的事,就别怪我回了老夫人,将你们打上一顿,一家子卖去苦寒之地一辈子都别想再回来!”
众人是知道张嬷嬷在陆老夫人跟前儿地位的,事实上不止她们,国公府好些下人都怕张嬷嬷更甚过陆老夫人,闻言忙都战战兢兢道:“嬷嬷只管放心,给奴婢们一万个胆子,奴婢们也不敢对二位姑娘有所不恭的。”
张嬷嬷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回头屈膝给陆明萱和陆明芙行了个礼,笑道:“奴婢便不打扰二位姑娘梳洗安顿了,且回去向老夫人复命,二位姑娘梳洗安顿好后,便直接过去荣泰居即可。”又再四吩咐众丫头婆子经心些后,才离了空翠阁。
余下陆明萱看了一眼犹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的两个婆子四个丫鬟,并不先叫她们起来,而是向陆明芙道:“两位管事妈妈四个大丫鬟,正好我与姐姐一人一个妈妈两个丫鬟,姐姐看想要哪三个?”
陆明芙大略扫了众人一眼,便随意指了左边的三人道:“就她们三个罢。”
陆明萱见她指的是吴妈妈与落梅落霞,点头道:“既是如此,我就要剩下的三个罢。”反正对于她来讲,两个婆子四个丫头都一样的让她膈应,选谁都没差别。
众人都是伶俐人儿,不然也不会被陆老夫人选中了,闻言吴妈妈几个又重新给陆明芙行了礼,这回便不再称‘芙姑娘’,而是直接称‘姑娘’,杭妈妈三个则重新给陆明萱行了礼,也不再称‘萱姑娘’而是直接称‘姑娘’,算是正式定了主仆名分。
☆、第三十回下人(下)
正式定了主仆名分以后,陆明萱与陆明芙便被新分到的丫头婆子簇拥着,各自回了各自才新分到的房间梳洗规整。
杭妈妈便令人打热水,令伴香伴琴两个准备陆明萱盥沐的东西去,一时热水来了,伴香与伴琴也领着几个分别捧着靶镜、巾帕并脂粉盒子等物的小丫头子鱼贯走了进来,那捧盆的丫鬟便走至陆明萱跟前儿,双膝跪下,高捧银盆,一副恭请陆明萱盥洗的样子。
陆明萱就微勾了勾唇,似笑非笑看了一旁赔笑侍立的杭妈妈一眼。
说也奇怪,她的目光清清亮亮的,一点也不会给人以犀利或是咄咄逼人之感,可杭妈妈却没来由的后背一寒,霎时生出一股无所遁形的感觉来,因忍不住暗自在心里骂自己没出息,连在老夫人面前她都向来从从容容的,怎么今日在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的目光下,竟会生出这样的感觉来?
杭妈妈忙将这股怪异的感觉压下,满脸堆笑的上前道:“奴婢服侍姑娘盥洗。”一边说,一边服侍陆明萱挽袖卸镯,随即接过小丫鬟手里的大手巾,小心翼翼将陆明萱的前襟掩了。
陆明萱方不紧不慢的将手伸向银盆里,待洗过脸净过手以后,却再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这次杭妈妈再不敢有旁的心思,忙忙便自捧巾帕的小丫鬟手里拿过一张帕子,动作轻柔的给陆明萱擦起手来,待擦过手,又小心翼翼服侍陆明萱将镯子都戴好后,方赔笑问道:“不知姑娘待会儿穿什么衣裳?伴香梳得一手好头,姑娘若是不嫌弃,倒是可以让她试试。”
心里忍不住嘀咕,不过一个来打秋风的旁支姑娘罢了,就跟在家时日日都被人这么服侍似的,谱儿倒摆得挺大,莫非还真以为自己是府里的正头主子了,也不知是跟谁学来的,难道是素日听说了府里姑娘们盥洗的摆场,所以现学了来?可看她这副自然得不能再自然的架势,又不像是现学的,难道在家时也是这样盥洗的不成?可显老爷若真有这样的家底,也不至于要靠看国公爷的脸色来过活了!
嘀咕归嘀咕,杭妈妈却是不敢打先头的主意了,原来杭妈妈想着陆明萱不过一个来国公府寄居的旁支姑娘罢了,又没带自家的下人进府来,若自己能一开始便不动声色的拿捏住她,让她事事都听自己的调停,等到将来她出嫁时,自己作为陪嫁妈妈跟过去,难道还愁没有好日子过?
当然,跟陆明萱嫁过去自然比不上跟府里其他的姑娘,可自己这不是没本事挣到其他姑娘屋里当差去吗,而老夫人既然这般看重萱姑娘与芙姑娘,将来难道还会在婚事在亏待了她们不成?也算是一条比上不足,比下却绰绰有余的出路了,——却没想到陆明萱小小年纪,倒一副对府里规矩门儿清的样子,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看来她得另外想辙了。
陆明萱听罢杭妈妈的话,沉吟了片刻,才道:“就穿那件豆绿色云纹的妆花褙子配象牙色的裙子罢,劳烦妈妈去我的包袱里与我取来,至于头发,梳个双螺髻,戴两朵绢花也就罢了。”
杭妈妈忙恭声应了,快速去取了陆明萱点名的衣裙回来,伴香便服侍陆明萱梳起头来,伴琴则捧着梳头用的一应工具侍立在一旁,陆明萱自镜中看见二人的神色都于方才的恭敬中,无形又增添了几分敬畏,显然方才她对杭妈妈小小的敲山震虎,起到了比预期还要好的效果。
陆明萱不由微微笑了起来,杭妈妈想通过让她犯错被下人们嘲笑以达到自己不得不倚重她,事事听她调停,继而拿捏住自己的目的,无疑她这个主意打得还不错,前世自己可不就如她所愿中了招,之后做什么事都要先问问她和吴妈妈的意见吗?只可惜她千算万算,也不会算到自己是重生的,方才的事,自己早经历过一次了,如果在同一个坑里她都能跌倒两次,那她趁早别活了,还是早早自我了结了干净利落一些!
思忖间,陆明萱又看了一眼镜中如两朵含苞待放花儿一样的伴香与伴琴。
自重生以来,她要想的人和事实在太多,以致一直没顾得上去想自己前世的几个贴身妈妈和丫鬟,还是今日见着了人,她才想了起来,对于前世一直养在深闺年纪又不大的自己来说,除了亲人以外,她们几个无疑便是她最亲近的人,只可惜前世她们都背叛了她,早早便被陆明珠收买了,不但吃里扒外的把她的事事无巨细的都告诉陆明珠,还全程参与了之后陆明珠陷害她通奸,致使她含冤惨死一尸两命之事,方才乍见她们时,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样才忍住了满腔的激愤,对她们笑出来的!
奈何她现在还没有自己决定要用谁或是撵谁的权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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