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将大礼完成,随后发国书怒斥臣服的燕国无礼,命令他们再割城池赎罪。”李斯率先开口,思考的方向却十分有趣。
嬴政和尉缭都挑高了眉毛,兴致勃勃的寻问:“哦?廷尉的意思是,寡人可存燕不必攻打?”
李斯在王绾、蒙毅和尉缭都显出不赞同的眼神中露出平静的笑容,伸手点在大案中央的牛皮地图上,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脸上的笑容却越发和善:“秦国之所以畏惧燕国,并非燕国军力强大或者国主圣明,我们畏惧的是燕国这个八百年的老诸侯,八百年都一直在背信弃义。燕国结盟随心所欲——但若是我们逼迫得燕国留下的土地向当初周天子一样稀少,不得不仰秦国鼻息存留,再无背叛的本钱呢?”
扶苏忽然明白了李斯的意思,视线落在极东之地,脱口而出:“廷尉的意思是燕南之后,再夺辽东,彻底拔除燕地的十五万边军,同时也切断燕国北逃高句丽的后路!”
“长公子聪慧,臣正是这个意思。”李斯露出笑容点了点头。
他的食指点在地图上,轻轻沿着燕国的地图勾画了一圈,但当李斯勾掉燕南之地和辽东的广阔领土之后,整个燕国竟然只剩下孤零零的几座孤城围绕着国都蓟城,宛如飘荡在大海之中的孤舟,眼看就要倾覆。
原本并不赞同的此事的王绾却比尉缭更早露出赞同的神色,他双手合掌,眼神惬意的轻拍,异常调侃的说:“燕国有二十万精锐、十五万边军、接近七万的王军,若是没了富庶的燕南和善产稻米的辽东,臣觉得让他们随着燕王喜和燕太子丹一起窝在蓟城不出实在是个好主意。哎,这么多年了,一直听说燕军打仗不用吃粮食,老夫倒是真想见识见识这传言是真是假!”
“哈哈哈哈,没想到丞相持重,也能说出如此调侃的话来!”嬴政被王绾逗得哈哈大笑。
王绾满不在乎的摆摆手,悠然道:“臣年轻的时候任职行人署,游走各国,没少听燕王喜啰嗦什么‘我大燕八百年老诸侯,国中勇士无数,单凭意志可战于人’。可惜的是,虽然总听到燕王喜这说法,却从没见过燕军出行不带粮草的。”
尉缭跟着笑出来,伸手比划着代地,不留一点颜面的说:“如此一来何惧代王嘉和燕国联合,代地尚有二十二万士卒,两国加一起也不过小小一片土地,如何养得活六十五万张嘴。让他们两国的国人暴动,亲自灭国果然更好。”
嬴政听得心情大好,直接令赵高拟旨各职位部要迅速行事,于月内按照《周礼》完成礼仪流程,以最为豪奢的盛大朝会迎接“燕国特使”。
“太好了!可以去章台了!”胡亥欢呼一声,抱着嬴政手臂摇了摇,而坐在一旁的扶苏眉头却渐渐收拢。
扶苏虽然赞同李斯不战而屈人之兵的做法,可早已经历过一场统一天下道路的他却更明白想要彻底征服九州沃土,必须彻底摧毁其他国家社稷,只要还剩下一个国家的存在,那么秦国都不能算是彻底完成了先人的志愿,因此,李斯的提议只能作为暂行的方法。
眼下看来,父王已经逐渐被秦国的强盛和接连不断的胜利蒙蔽双眼,逐渐遗忘了最初的目标,接受这个想法毫无疑虑。
但扶苏也明白,此时此刻父王绝对听不进他的谏言——若是没有一场失败震惊父王,他绝不会从霸主的美梦之中清醒。
即使如此,扶苏还是忍不住张嘴想要提醒父王,他不能眼睁睁看着父王变得狂妄自大……
“大哥?”
轻柔的呼唤声在扶苏耳边响起,打断了扶苏开口欲说的话,他一低头对上了胡亥担忧的神色,有些诧异的发现胡亥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窝回自己身边。
扶苏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胡亥的接近竟然没有一丁点防备。
扶苏将胡亥温暖的身体往怀中搂了搂,随手拿起竹扇给他扇风,不着痕迹的贴在胡亥耳边,轻声说:“无事。”
“大哥不要总是皱眉。”之前一直喊热的胡亥却扭了扭身子躲开飘来的凉风,抬手揉开扶苏微皱的眉心,蹭在他的颈窝小声说,“大哥开开心心的才会,每天都有好事发生。”
扶苏对上胡亥认真的眼神,忍不住展颜而笑,心想:……不过,以燕国反复无常的作风,必然会给父王带来不大不小的麻烦,让父王恢复冷静,自己确实没有什么可担心的。
当初没有自己参与,父王一样带着大臣们踏平九州。
想通心中的纠结的问题,扶苏恢复了温和的神色,迅速整理行装随同嬴政一起前往章台避暑。
扶苏一路抱着胡亥坐在马车之中,听他叽叽喳喳的赞叹山水或是谈天说地,心情十分惬意,同样在路上的荆轲却整个心中都充斥着一股古怪而烦躁的情绪。
他微微侧首瞥向身边始终仰首挺胸的秦舞阳,眉心拧出一个巨大的疙瘩,心中烦躁之意更胜。
他们就算不是去刺杀秦王,也是去进献燕南之地督亢地图的,这种卖国的行径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
秦舞阳竟然一路都高高仰着头,他脖子上的东西难道是装饰么!
和这样愚蠢疯狂的杀人狂一路同行,荆轲真是没有丁点把握,竟然忍不住觉得自己此行愚不可及。
☆、第49章我有特殊的挨打技巧
想到这一次刺秦的任务出行不利,荆轲心中再次蒙上一层阴云,不由得回想起尚未离开蓟城时的情形。
“答应与上卿一同刺秦之人并未应约,上卿不如带着秦舞阳同去吧。”太子丹嘴角微微含笑,信步走来竟然显出一副好心情的模样。
荆轲心下皱眉却未因为太子丹的态度多说什么,而是平静的抓着淬毒的徐夫人匕首与这柄神兵利器向磨合,意图将其彻底融入己身,面对秦王时刻能够如臂使指,将其一击毙命。
“不必了,他年纪太小,行事不稳当。”荆轲只瞥了太子丹身后弱冠之年的男子一眼便直言拒绝,对秦舞阳的不看好溢于言表。
太子丹闻言竟然笑了出来,将秦舞阳推到荆轲面前,十分自豪的说:“舞阳十三岁便杀了第一个人,是个有豪气燕地的勇士。”
荆轲面色冷然,语气生硬的说:“杀人?杀人有什么稀奇,九州之内年过十六的男丁何人未曾杀过人?秦国随便一个在田间耕作的农夫手下也有几十条人命,他又算什么。”
“上卿到底何处觉得舞阳没本事随您入咸阳行刺秦王?!我乃是平定东胡的名将秦开之后,血脉高贵!你那辜负了重托的友人不过是个市井狗屠!”秦舞阳眼中显出怒色。。
他骤然从腰间摸出一柄匕首,眼中阴冷的杀意泛开,随着他的动作直奔荆轲而去。
荆轲一脚踢开毫无章法袭来的秦舞阳,将他踩在地上平静的说:“宋如意比你强的地方多得是,但我和你话不投机半句多,只此一条理由便足够了。你走吧,我不会带你同行的。”
语毕荆轲抬头看向太子丹,低声说:“寻找几个久经沙场的士卒与我同行也可,他们要比这个秦舞阳有用多了。”
听了这话,秦舞阳愤愤不平的瞪了荆轲几眼,冷哼一声抬脚就走。
待他身影彻底消失,太子丹才苦笑着走到荆轲面前轻声劝说:“上卿何必非要拒绝秦舞阳呢?他虽然使不惯匕首,却是一名出色的剑客。何况秦舞阳身份高贵,乃是名将之后。”
荆轲微微眯起眼睛,低沉的声音终于显出一丝怒意:“太子言下之意是怀疑荆轲是卫国之人,此番刺秦不能扬燕国的威名了!”
太子丹抬手做出安抚的动作,笑得极为尴尬,却坚持道:“上卿,我虽然能够代替父王统领国事,可兵权仍旧在父王手中。我掌国十数年都未明白燕国有多少士卒,多少甲胄,便是我有心为您寻来四名铁血卫士,我也做不到。更何况若非宗室元老此番有志一同的赞同刺秦之行,单凭我是不能够成功的,他们一定要求带上秦舞阳,我实在推拒不得。”
不等荆轲回话,太子丹已经走到他面前,极为诚恳的拱手说:“上卿无论如何都缺少几名得用的副手,何不带上秦舞阳呢?燕国年轻一辈之中确实在没有人能比他更好了。”
荆轲仍旧摇头,却因为太子丹的诚挚语气让自己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他松开匕首平放在桌案上,看着太子丹写满了不解的眼神说:“燕人尚武,喜欢喝最辣的酒,也爱快意恩仇,但秦舞阳十三岁时便当街杀人——市井之间有许多的传闻,荆轲也早有耳闻,对此了解不必太子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