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淮隐看着那妥妥地朝着他行礼的云姝,离上一次她给自己出了那个主意到现在也已经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这半个多月之中他虽是没有瞧见过这个小丫头,却多少还是有些耳闻,这半个月来雍都可算是热闹透了。
李檀越刚刚还在困惑着自己这个好友怎会对着窗外露出那充满着兴味的神情来,直到眼前这小丫头出现在面前的时候,他这才晓得这人怎么会露出那只有在看到银子的时候才会露出的灿烂笑脸来,原来是这般回事。
“晋王请我上来不知所谓何事?”云姝浅笑地看向谢淮隐,心中也是晓得他这般请自己上来肯定是没有什么好事,也不知道这一次是打算什么事情,放在豪客来赌坊的银子也不过就剩下万把两而已,这哭穷王爷应该不会没落到这种地步连万把两的银子都不放过吧?!
云姝的心思这样转了几转,索性她这面上是没有露出半点的端倪来,若是她那心思让谢淮隐晓得这非得吐血不可。
谢淮隐打量着云姝,这半个多月未见她倒是过的十分不错,一想到这丫头给自己想的点子,谢淮隐这脸上那笑意也便是更加洋溢了几分,他道:“本王见你打从楼下过,便是邀你一邀,你我也可算是相熟了。檀越,你不是想知道当初那个法子是谁想的么,如今这人便是在你面前了。”
李檀越在听到谢淮隐这般说的时候,也露出了笑来,这看向云姝的眼神之中也便是带了几分打量,他笑道:“云姑娘倒是为这家伙解决了不小的难题,当初他可是愁得只差是没有寻了一棵歪脖子树将自己往上一挂了,檀越这厢还得谢过云姑娘帮了一把,否则檀越这个月的俸禄还不知道能不能到手。”
李檀越这话虽说是有些夸张,却还不至于到了完全失真的地步,谢淮隐其人,真的是什么都能够做得出来的,真逼急了上梁掀瓦的事照样能干,半点也不会顾念着自己皇子的身份。
谢淮隐听着李檀越这般说,他这面色上多少也便是有了几分不自在,朝着李檀越道:“本王还不晓得原来檀越你对本王是有这般诸多怨念,檀越你同本王一同长大,本王有需求的时候你这不帮本王想着法子也便算了如今还倒是怪本王来了,你李家大门大户的即便是你一两个月拿不到俸禄也短不了你什么,但那些个受灾的百姓还有边关的将士们,却是要感念你的。”
谢淮隐这一番话说的十足的冠冕堂皇,哪怕是李檀越最后也就只能朝着谢淮隐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来,直道遇人不淑,但这笑容之中除了有几分的无奈外却是没有半点旁的,也不像是记恨着。
云姝站在一旁听着谢淮隐同李檀越之间的相互取笑,却也可算是对李檀越多少有了几分认识,这李檀越是雍都四大家族之一李家嫡子嫡出的,虽不算是长孙,却是李家大房里头的嫡子,且李檀越原本也可算是优秀,如今不过就是十九的年岁罢了却是去年的恩科探花郎,这模样生的又十分的不错,据说去年恩科结束巡了规矩同状元、榜眼在策马游街的时候几乎被雍都之中的那些个姑娘所抛来的鲜花给淹没,却不曾想,这探花郎却是同晋王这般的要好,那说话的调调,这分明也便是只有好友才会有。
云姝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旁静默地听着两人在那边说笑。
谢淮隐说笑了两句,他同李檀越这人相识已久,时常也便是这般说笑,但今日当着这个丫头这般说笑却是有些不大稳妥了,李檀越也是心知如此,这说笑了两句之后也便是不再说什么,转而回头道了一句:“云姑娘且坐,这般站着不晓得的人还以为我们晋王是特地将你叫了上来听了训斥的。”
李檀越这话说的十足温润,而且也是有帮云姝解围的意思,毕竟他们两人坐着,她这般站着,那模样也的确是像是在听训斥一般。
谢淮隐也便是觉得让云姝这般站着也不大好,他微微颔首道:“你且坐下吧,本王也不至于是坐也不让你坐的,这说出去,还以为本王已经是这般小气连坐都不让你坐的。”
云姝摇了摇头道:“我母亲还在家中等着我,所以也便是不能多耽搁。不知晋王寻民女是有什么事情?”
云姝可不敢坐,这坐下来之后还不知道这哭穷王爷打算怎么做呢,再者说这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他如今这般好说话莫不是打算又要寻她有什么事情了吧?
云姝心中这般想着,对谢淮隐的臆测几乎是进行摸底,不过也好在她这面色上并没有什么异常,刚刚所说的话之中也可算是十分的合情合理,她到底是一个女子,比不得男子大晚上的还能够在雍都大街小巷之中四处晃荡,甚至还能够夜不归宿什么的。
谢淮隐听到云姝这般说也觉得自己刚刚的确是有些个莽撞了,到底还是一个姑娘家家的,这晚归到底也还是会惹人非议甚至招来一些个闲言碎语,虽说在这雍都之中关于这小丫头的闲言碎语也已经算是不少了。
“你上一次提的那个法子,本王用了。”谢淮隐道,他的声音之中带了几分愉悦之色,顺着她的意思所开的那一间铺子谢淮隐当初也没有抱着太大的希望,觉得到底也不过就是将原本放着也就是放着的东西给清了出去罢了,等到他去内务府这一看之后才晓得,这宫中经年累月的已积存了不知道多少东西,甚至有些还是前朝堆积的东西,也难怪了,在史书上某一朝光是烧前朝所留下的布匹都足足烧了十多年。
这东西虽多,但能卖出去多少,这还真是谢淮隐所无法预料的,却是没有想到这远远比他所想的还要好上不知道多少,因是贡品,虽说不是如今时兴的,但诚然如同云姝所说的那样,就算是不时兴了,这料子自是要比寻常的那些要好上太多。
这半个月来,光是那一家铺子的收入就足足有好几万两,甚至还有别的城镇中人特地来了雍都来采买。半个月来,这也可算是他过得十分舒坦。
谢淮隐看着云姝:“听人说,你近来置办了不少的店铺,这是打算开了什么样的铺子?”
云姝的事情多数都是由着他手底下的人去办的,谢淮隐自是晓得,只是现在看这小丫头铺子买了那么多间,如今还没有一间开起来,这也的确是叫他有些好奇。
云姝也晓得谢淮隐这听人说是听谁说的,只是倒没有想到自己这一点点的动静还让这个王爷有几分的兴趣,她也不由地露了笑,“只是打算开了一些个铺子,这些日子事情太多还没有打算好,不过若是等到打算好了的时候自是会开的。王爷要是有这般的兴致,到时候还希望王爷能够赏光,且说不定还能够有让王爷看得上眼同民女合作的时候。”
谢淮隐听了云姝这一番话,他不由地有些失笑,这丫头兜了一圈这也没有明说自己要买卖的是什么东西,却又说指不定还有合作的时候,这般打太极的说辞,真是叫他不晓得要如何说的。
能够让他看得上眼且合作的,这必须得是有极大的利润方好,但如今在这雍都之中什么铺子没有,若是同寻常人一般开着那些个寻常可见的铺子也没有什么稀罕劲儿的,但要想弄出点新的什么东西来,却是有几分难的。
李檀越听着云姝和谢淮隐两人的对话,倒是觉得有几分有趣。
他好奇问:“云姑娘这铺子开了是打算卖些个什么?是打算卖些吃食还是旁的?”
云姝笑道:“如今这铺子里头还在整装着,估摸着还得要些日子,这如今雍都之中商家店铺这般的多,民女也是有些担忧着,但也总是好过坐吃山空,母亲还得仰仗着我。”
李檀越微微一笑,这四两拨千斤的技巧倒是纯熟的紧,这般看来这丫头是不打算在开店之前告诉他们,他们打算做些什么了,这般保密到家,倒是引得人更加有几分好奇之心了。
谢淮隐见云姝怎么也没有露出半点的端倪来,他这也不勉强,“如今天色暗沉的早,既然你是要回家的,本王也便是不再拦着你。诚然如你所言那般,希望这往后的时候能同你合作才是,且莫要叫本王失望了。”
云姝低声应了一声是,朝着谢淮隐和李檀越又行了一礼之后这才又走了出去,这一般做来倒是十分不卑不亢半点也没有因为见了位高者而趋炎附势或者是谄媚讨好的意味,倒像是见了再寻常不过的人物似的。
“倒真是个聪慧的女子,只是可惜了。”李檀越道,声音之中不无可惜。士农工商,大庆也便是如此,这商人的地位可算是低的,若是能够成为皇商,这也便是另当别论了,可大庆如今来哪里有出过一个皇商的影子。再者,到底又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即便是做些个买卖也难免是要被人欺凌的,更何况还是从侯爷府上这般闹腾了一圈之后才出来的,“她若是真要开商铺,只怕那云侯爷必定是忍不下去的,必定是要来找了麻烦事。”
说起那云弘,李檀越同谢淮隐都觉得这人虽是十分活该,但又有些可怜他被自己的亲生女儿给摆了这么一道,如今在雍都之中云弘的名声也是臭的厉害,虽说云姝那丫头的名声也是差到了极点,但在谈起那些个事情的时候云弘也会被捎带起来,薄情寡义,厌弃糟糠,这些都是云弘身上挥之不去的烙印,如今在朝堂之上云弘虽是有着侯爷这个名头看着高人一等却还是极其被人所不齿的,每每上朝也便是能够看到云弘的脸一日比一日臭一日比一日黑,如今在这多事之秋的时候云弘自是不会再做出什么大的举措去对付,但等到风声小些,或者是那丫头真开了铺子,这搅黄一个铺子不就是一个十分容易的事情,寻些个地痞流氓,自是随意能够搅黄了。
“你揣测那云弘是个有手段的,但你又怎知这丫头的心思又不是一个深沉的?恩?”谢淮隐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慢慢饮尽,那眉宇之中皆是带笑,风流无匹,端生了几分妖孽姿态,他笑,那笑容像是入了骨髓入了心的,“你且看她,刚刚见了你我,这半点也没有露出旁的思绪,那沉稳的应对,雍都之中有几个女子是能够做到这般的?世家女之中也没有几人吧?论手段,当日她谋定后动,在云弘大喜之日方才状告,这其中可会知她的心机可不一般,她远比我们看到的足有心计得多,你在这里担忧着她,说不定她这心中就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你看她哪里是有半点担忧无措的模样,你没听她刚刚所说的,这铺子还没开呢,便是说了他日或许有同我合作的时候,这般的丫头,哪里是有她这般年纪所应当有的心思,她的心智早早已经离了她的年龄,若不将她当一回事,往后可有吃苦的时候。”
李檀越听着谢淮隐这一番话,他细细一品倒也的确如此,所知道这丫头干的那些个事情,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叫人意外的很,也的确是如同他所说的那样。
“看来,你倒是对那个小丫头看得透彻的很。”李檀越笑道,“这雍都之中贵女那么多,可晋王什么时候对女子有过兴致。倒是对这个小丫头倒是十分在意。”
谢淮隐展颜一笑道:“这并非是什么在意不在意的事儿,难得遇上这般有趣聪慧的人,自是要多关注一些的。”
当然,他也等着看这小丫头到底是会不会像是她所说的那样真的会有什么好的东西来同他谈了合作,在他还没有被自己那监国的皇姐从户部这个深渊解救出来之前,他也必须得在其位谋其政不可,否则要是有什么要动用到国库银两那可真是他生不如死的时候了。
云姝回了华清街的宅子,如今正是用晚膳的时候,万淑慧还没有用餐,似在等着她回来似的。
章妈妈她们自是不同云姝一桌吃的,云姝也便是让她们几人去吃晚饭,而自己则是同万淑慧在她房中的小花厅之中吃着晚饭。
桌上摆了三菜一汤,多少都是半荤半素,汤是鱼汤,煮出了奶白色,刚出锅没多久,更是鲜爽的时候。
云姝舀了一碗鱼汤又将那些个没有什么细骨头的鱼肉放进了万淑慧的碗中,万淑慧神情泱泱的,像是提不起什么劲儿来,云姝喝了几口微烫的鱼汤也便是觉得暖和了许多,这才瞧着万淑慧那若有所思的面色有了几分疑心。
“往后这杨家的人断不会再出现在眼前,娘以后也不必忧心外头的那个传言,总之还是将自己的日子过好才是,你如今是双重身子,不顾念着自己,也是要顾念着我这未出生的弟弟妹妹。”云姝一边说着一变打量着万淑慧。
万淑慧听到云姝这么说,她神情之中依旧是泱泱的,虽是道了一声知道了,也在那边喝着汤,但这模样却半点也提不起劲儿来。
那就不是杨家的事情了。
云姝心想,她这心思转了一转之后又问道:“今日可是有什么人来扰了母亲的安静?咱们这一搬家,舅舅舅妈那头是没说过的,也没有同外祖母提了就怕舅妈来闹,这总共晓得的也不过就是我们这一家子并着柳伯伯罢了,可是今日柳伯伯来了?”
万淑慧在听到云姝说着“柳伯伯”三个字的时候,她的神情之中有几分的慌乱,匆匆地道:“你柳伯伯……那般的忙,哪……哪有什么空闲时常来的。”
云姝一见万淑慧那说话这般的结结巴巴的也就能够猜中今日定是柳博益来过了,原本柳博益来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在她们还没有搬来这里之前他也是三不五时来,每次来都会同她们说说话,但却没有一次会让万淑慧这样的反应,这惊慌之中又带了几分落寞,那一副欲盖弥彰却是是应了此地无银三百两。
云姝想了一想,放下了筷子,正正地看着万淑慧道:“柳伯伯这一次来定是说了什么吧,是他同母亲说他喜欢你,还是他说他要娶你?”
万淑慧手上的勺子一抖,整个人慌乱地站起了身,刚刚云姝盛的一碗鱼汤也打翻了,从桌上一直漫了下去,那凌乱的就像是此刻万淑慧的心一般,而万淑慧却无法顾及那一碗鱼汤,只是有些意外地看着云姝急道:“你如何晓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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