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说,这是怎么了?是要搬去宣正宫里住了吗?”
辛瞳转着腕上碧玉镯子:“横竖就是换个地方住,还做以前的老差使。”
“皇上这是要你十二个时辰不停歇的当值呢。”阮玉一把搂过辛瞳脖子,咯咯地在她耳边笑个不停。
“死丫头,你快别说,还嫌不够糟心呐。”辛瞳抓她腰,痒的阮玉只得退避开不再闹她:“先别说这事儿了,李公公还在外面候着,我得先跟他去,回头咱们再聊。呆会儿阿嫣回来,你替我跟她说声,要有个什么意外的,就让路子跑一趟给咱们传个口信。”
说是搬住处,但其实真没什么可拾掇的。旁的人每年能有一次归家,回来时总会捎带些家里人给的念想物件,辛瞳省了这道儿,就当真没有什么是必须要带在身边的了。最后只拿了闲时打发时间写成型了的几张字画,几件衣裳,和一把承载着自己初入宫闱懵懂情愫的老琴。
很快收拾停当,回了前屋,李桂喜正翘着腿喝着茶跟几个小子闲扯淡。见辛瞳出来,麻利站起身,招呼旁边人来接她手里的东西:“姑姑收拾好了,那咱们走吧?”
辛瞳只觉得头大,旁边路子他们只顾冲她嘿嘿傻笑。阮玉抓了抓她的手,面上神情有些迟疑,终还是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其实如若主子有意,那便是再好没有的喜事儿,你也总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啊。”
辛瞳不知该怎么回答,便只拍拍她手臂。旁人看到的不过是面儿上的体面,身边姐妹多年来彼此感情深厚,也希望她能过得好。可这事儿真不能够如愿,他们终归是想错了。
这哪里是皇帝对宫女儿上了心,只等着知情识趣便可成事的戏码,这分明是……罢了,三年前那事儿,根本就是场噩梦,自己满腔少女情怀被毫不留情面地扼杀,个中的羞愧、伤心与失落,辛瞳断不想再体会一次了。
回到宣正宫才未时末,指给她的是清心殿西侧厢最外间的屋子,叫做宝华阁,也是离清心殿主殿最近的一间。不是嫌住得远,使唤起来不方便吗,这会子好了,怕是主子龙颜大怒时吼上一嗓子,不消太监来叫了,这边一准儿能听到。倒真应了阮玉那妮子一句话,这像是十二个时辰在值上了,往后怕是要忙上许多。
只这毕竟是在皇帝寝宫里,是全天下最金尊玉贵的住处,各方设置自然是极好的。这间屋子之前是用来临时存放些皇帝随时会用到的物件,因此并无多少桌椅家什。这会儿一屋子人进进出出挪挪放放,辛瞳也插不上手,只随他们忙活,什么东西往哪儿放倒像是之前早就吩咐好了的。
收拾得极快,等人都退出去了,李桂喜站在门边上咧着嘴,平素一刻半会儿也不敢离了皇帝身边,生怕误了事儿遭罪,这会儿倒不着急,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姑姑您瞅瞅,看看合不合心意,要哪儿哪儿看着不顺眼就让下头人改。”
“挺好的,公公跟着受累了。”辛瞳这会儿还沉浸在三年前的悲伤记忆里自怨自艾,面上看起来有些呆滞。
“姑姑,姑姑?”李桂喜看她脸上神色莫名,心里还真是没底,才待要再开口,眼梢瞟到一抹嵌金丝玄色衣角:“皇上!”
辛瞳被吓了一跳,脑子里面挥之不去的冷漠神色在一瞬间与眼前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唬得她一激灵,又觉得实在难堪,匆忙收拾好情绪,借着蹲伏下去的身子低垂着头遮掩:“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
前几章慢热,剧情渐次走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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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不透
宇文凌进门看见的就是辛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连带着之前浮现在她脸上的那抹不自在也没落下,全都瞧在了眼里。倒像是自己让她难堪了?别别扭扭,心里边拧麻花似的,这丫头的心事儿越来越多,从她九岁起跟在自己身边,到如今又是九年过去,她年轻的生命里已经有一半的时间是长在自己身边的,而这个数字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更长……
辛瞳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倒退了,主子跟前自己从来都是得体的,这个最尊崇的男人对她有活命之恩、养育之情,原就是自己不应该,在迷迷糊糊之间萌生了不该有的感情。正好看到有小宫女儿过来奉茶,辛瞳伸手去接,掀了杯盖呈到皇帝跟前,心想坏事儿,果然见主子皱着眉头不说话,只将杯子往她手里推回来。
那宫女儿不过十三四岁年纪,见状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也不敢请罪,只跪伏着身子吓得打摆子。
李桂喜拿脚尖碰碰那姑娘:“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退下吧。”辛瞳就势扶她起来:“主子,奴才这就去重新泡了送来。”
“姑姑。”小姑娘吓坏了,出来后还惊恐未定:“我错了,谢谢姑姑救我。”
“没事儿,主子平素对咱们还是很好的,你别怕,只以后要记得,老茶宜沏、嫩茶宜泡,这是六安才进上来的新嫩瓜片,不可用滚开的水去沏。咱们身边伺候的,不周到之处有时主子不说出来,那是对咱们的体恤,可不代表咱们就能这么糊弄。好了,你别放在心上了,以后尽心伺候就是,主子不会责罚的。”
安抚了小姑娘,辛瞳直接进了茶房,轻车熟路烫壶凉水置茶注水,半柱香功夫,重又端了茶盘回自己屋子。
才要进去,就看见李桂喜满脸戒备,朝她直皱眉头。辛瞳不知又怎么了,赶忙进屋里去,却见路子也在,正跪在地上一声不敢吭。
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辛瞳心里暗暗叫苦,怎的偏生这时候过来了呢,也不知跟主子都说了些什么,只盼着后头那位安分没做刁难,路子再聪明些,可别是一吓唬什么都给供出来了。
辛瞳敛着步子,小心将茶盘放在桌上,再双手捧了茶盏递到皇帝手里。见主子并无异样,又想着这事儿糊弄是不成的,路子还在那儿跪着呢,总得想办法把事儿揽到自己身上来:“主子,路子是来找奴才的吧。”
“都出去。”皇帝根本不接她茬,不耐烦地将手里的定窑白瓷杯磕在案上。李桂喜心里猛一咯噔,赶紧招呼着人都出去。
这是要好好跟自己算笔账了?辛瞳知道这个“都”里面肯定不包括她,只好乖乖一边儿站着,等候发落。
“你是怎么回事儿,朕跟前的人,挥之即来招之既去的,别管是谁,让去哪儿都成是吧?”
“主子,奴才这不是中晌儿来清心殿了吗?哪儿也没去啊。”辛瞳笑着讨好。
“你敢说就这一次?前儿淑妃拿了提子酒过来,难道不是你跟人多嘴多舌?朕几时无意中流露点什么情绪,难不成都要你去跟人一一汇报,你当自己是什么,啊?”
这可真是诛心之论,主子话说的实在太重,辛瞳觉得自己要被冤枉死了,淑妃喊她去,不过是让她陪着逛逛园子聊聊天,顺便指点自己能寻个机会给传达个对皇帝的思念,个把月见不到主子的面,个中心情辛瞳真的是很能理解。想起这两日入了秋,主子念叨过时令的果酒,淑妃的延禧宫园子里几株提子树正是结果子的时候,不过稍一提带,淑妃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这样子的事情在后宫之中再正常不过,李桂喜更是个中好手,反正都是伺候主子,主子高兴还能在后头娘娘跟前赚个好儿,何乐而不为?自己向来有分寸,言语之间谨慎的很,不该说的从来不乱嚼舌根,何况吃人手短拿人手软,各方赏赐从来都是委婉推辞,同那些眼高于天的主儿们该如何相处,自己是拎得清的。
心里不服,嘴上便也倔强起来:“奴才对主子的忠心天地可鉴,要说嘴巴严实,谁也比不过去。娘娘们不过是关心爱戴主子,奴才心里一万个明白,挑着捡着说的都是可着主子的心意让您受用的。更何况,娘娘们传唤,奴才能说不去吗?”
“不许去,以后谁叫也不许去!再有下次你就自动交代了手上的零散差事,往后只给朕乖乖呆在清心殿里,哪儿也别想再走动了!”
辛瞳听了这,心里倒豁然开朗了,那成,有了主子这话,往后就有了最好的托词,本来就是不愿意打交道的,如此倒好,省了心了。辛瞳低垂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不吱声了,显得乖顺了许多。
“最近忙,朕脾气不大好,你只记得往后不论谁指使你做什么都跟朕说声,不受掌控,朕不喜欢。”皇帝看着她单薄的身影,言语间不自觉的和缓下来。
主子变脸如变天,这个辛瞳早有体会。不过像这般肯给自己个解释,还是十分罕见的。辛瞳想着这会子可得赶紧顺杆子下喽,难得不计较了。
“主子,奴才知道了,奴才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最是门大户大,可不是谁都能打发的。往后不论谁来唤,都托李公公回禀了主子再去办。”
皇帝不置可否,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又拿了案上的茶放到嘴边,小半会儿时间,已经见凉了。
辛瞳顾虑着皇帝挑剔的性子:“主子,我再去给您换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