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就扯到嫁人这事情上边去了?明媚眨了眨眼睛,她十四岁都还差半岁呢,杜姨娘也想得太远了些,现儿她要做的事情是防小人暗算,尽量享受生活,自己怎么着也不能朝那已婚妇女的路上奔。
“半个月后便是你大姐的生辰,你父亲邀请了这云州的贵女们过来为她庆生,想必你也肯定是要出来替你大姐招待贵客的。姨娘特地给你准备了一套衣裳,你去试试,若是哪里不合身赶紧拿过来,姨娘好给你改改。”杜姨娘朝身边的崔西嫂子呶了呶嘴:“去把给二小姐准备的衣裳拿出来。”
☆、第十六章出谋(一)
身后的门帘儿晃动了两下,上边绣着的一丛修竹也跟着不住的摇曳起来,有如微风吹过,片片竹叶似乎要飞着往外边去,一点点绿色的影子投在地上,透着若明若暗的光彩。
柳元久站在门帘边,微微笑着望向明媚,十年不见,她长大了,成了一个大姑娘,生得一副好相貌,就如她娘那般,唇红齿白,粉面桃腮,一双大眼睛就如两泓潭水,似乎有滟滟波光不住的闪动。
“父亲回来了。”明媚行了一礼,这柳元久从府衙回来便直接来了香兰院,看来还是颇重视自己的,柳四夫人知道了心里又会如何想呢。抬头见柳元久大步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笑微微的盯着自己瞧,明媚心里有几分不爽快,对于杜姨娘,她是打心眼里将她当慈母看的,可对于柳元久,她却依旧还有几分成见,他降妻为妾,还与旁的女人生了孩子,自己若是杜姨娘,无论如何也不会原谅他。
“唉……”拣着几句要紧话与明媚说了以后,柳元久端了茶盏,一双眼睛凝视着那袅袅的水雾,似乎有满腹心事,杜姨娘见了他那模样,心中也是为难:“老爷,还是早两日那件事儿不成?”
柳元久点了点头:“可不是?我欲直接派人上门捉拿,又恐那些人来了也不会好好干活,反而会将那河堤弄得一团糟,现在想想都睡不好觉。”
杜姨娘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事情可真不好办,可老爷总得想法子去解决,这也是考绩里边的一项,做得不好,年底的调任可能又没影儿了。”
柳元久一只手扶额,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不放:“我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出来,正在为难呐,眼见着这雨季就要来了,可这河堤修缮人手却迟迟不能到位,真真叫人着急!”
明媚在旁边听着两人谈话,心中大概也有了个了解,柳元久大概是找不到服役的人来维修河堤,怕雨季来了将河堤冲垮。她也曾听师父议论过时政,知道这服役乃是民之本分,每年都会要抽调人手去服役一段时期,可云州城的百姓为何又竟敢如此狂妄,便连国家的政令都不放在眼里?
“父亲,你且不要着急,明媚愿替你分忧解难,还请父亲大人说说现在的情况。”自己要在柳府能立稳足根,不仅仅只能依靠着杜姨娘在柳元久心中的分量,现儿在云州,柳元久说的话还算有分量,等着回了京城,上头还有老太爷老夫人,柳元久可就只能靠边站了。自己要在柳府过上好日子,只能得靠自己一步步经营,总得要有立足的资本才是。
柳元久惊诧的望了明媚一眼,见她静静端坐在那里,眼神深邃,与她的身份极不相称,一种早慧的风姿在她脸上显示出来,让他觉得又惊又喜。不愧是若兰的女儿,比起明珠,不知道好到了哪里去。
其实云州百姓还算良善,原先几年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儿,只是去年因为云州遭了天灾,田间减产,今年开春,农户们都忙着在自己地里干活,一心想将去年的损失夺回来,所以对于官府的服役,很多人采取逃避的措施。柳元久不是恶吏,下不了狠手去处置那些逃避徭役的百姓,见知府心慈,那些百姓便越发懈怠了起来,眼见着再过两个月便是梅雨季节,可这云州的河堤还没有修缮好,这令柳元久心中焦躁不安。
“父亲,明媚觉得你该有两手措施,不能一味心软。”明媚眼睛转了转,心中忽然有了主意,这不是一个大好契机让她能施展自己的本领?
“难道你要我去将他们捉拿了过来?”柳元久摇了摇头:“即便捉拿过来,他们消极怠工,那也一样没有效果。”
“父亲,想要百姓贴心贴意的为你做事,那便该要让他们知道这徭役的重要性,或者要让他们心存感激,自发的来为你做事。”明媚微微一笑,伸出了两根手指:“第一,父亲可以将这徭役的重要性罗列出来,去刊印成小册子,然后喊各乡的里长来知府衙门,每个乡领几本回去,让云州百姓知道修缮河堤的重要性。”
“唔,你这倒也是个法子。”柳元久见着明媚竖起的两根手指,好奇的问道:“明媚,你还有第二个法子?”
“父亲,明媚还有一个法子,让老百姓对你感恩戴德,心甘情愿来服徭役。”明媚点了点头,脸色郑重道:“请父亲为明媚在云州街上找一处铺面,开办一个药堂,专为贫苦百姓看病,不收诊金,只要求以徭役抵充。”
“看病?不收诊金?徭役抵充?”柳元久沉吟一声,望着明媚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明媚,你是要我先对百姓有恩,他们出于感激,便会以徭役回报?”
“是。”明媚笑盈盈道:“百姓心存感激,做起事情来自然比强迫来的要更好一些。我相信百姓大部分都是心善的,所谓结草衔环,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父亲若是给了他们好处,他们自然会想着要好好回报。”
“这倒是个好法子。只是,”柳元久有几分歉意的望着明媚,微微摇了摇头:“要让你这般辛苦,为父心中过意不去。你又是深闺女子,怎么能常年在外头给人治病看诊?传出去少不得会有人说三道四。”
☆、第十七章出谋(二)
将暮未暮的日影透进了屋子里边来,照在柳元久的脸上,就如灿灿的镀了一层金边似的,这春日的傍晚,空气中流转着一股清新的花香,淡淡的萦绕在鼻尖下边,若有若无般,慢慢的沁入了心脾。
见柳元久不同意她开药堂,明媚有几分心急,听说大陈皇朝民风开放,对于女子的限制并不像她想象中的那般严格,可柳元久为何就一定要将她拘在府里?“父亲,你难道不记得广慈大师说过的话?他说我这一辈子需得悬壶济世才能保一生平安,莫非父亲还想让明媚此生病体缠身,颠沛淋漓?”
说到此处,一双盈盈妙目泫然欲涕,明媚装出一副悲伤的表情来,紧紧的盯住了柳元久:“父亲,我知道你不喜欢明媚,可是……”她的声音颤抖,似乎有无限悲苦,听得旁边那几个丫鬟都动容,心中不免为明媚抱不平,姑娘真是命苦,夫人不喜,便是老爷都不爱,只余得杜姨娘心疼她,只可惜是个没助力的。
见明媚一副悲苦的模样,柳元久愧疚不已,一想着她甫一出生便连连遭罪,至今还在提心吊胆,便觉得自己真是没有用处,连自己心爱的女儿都不能护得安全,更何况明媚是一心在为自己打算?
旁边杜姨娘听着明媚那悲悲戚戚的话语,眼泪珠子也簌簌的往下掉,捏了手帕子的一角不住的擦着眼泪,只是喉头哽咽,一句话也说不出口。柳元久瞧着杜姨娘那情形更是觉得难过,思前想后,最后咬咬牙道:“明媚,你别想得太多,父亲只是在为你闺誉着想。既然你这样全心全意为父亲打算,那我便允了你这要求,替你去寻家铺面开一所药堂。”
得了这句话,明媚的心就如那一叶洁白的风帆,被那风儿一吹,鼓胀得如蝴蝶的翅膀,不住拍打着朝前方奔了去。她收起眼泪,脸上露出明快的笑颜:“父亲,你在那小册子后边添上一句,去普安堂看诊,不收诊金,徭役充抵。”
柳元久愕然的望着明媚破涕为笑的脸,茫然的点了点头,他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明媚,越看越是与众不同了。
杜姨娘见柳元久的事情已经有了解决的法子,明媚也遂了心愿,十分开心,吩咐丫鬟赶紧去小厨房里将晚饭送上来。不多时,香气扑鼻,几样精致的菜肴送上了桌子,明媚溜了一眼,发现杜姨娘很会营养搭配,而且这些菜肴皆是清淡得宜,不是刺激性的食品。
“姨娘,我在紫霞山跟着师父学了不少,明儿给你送个药膳的方子过来,以后你便照着那方子上边叫厨房里做了药膳,你和阿爹都身形消瘦,是该好好补上一补了。”明媚瞧着柳元久与杜姨娘听着自己的话,一脸惊喜,心中暗自感叹,专业知识可不能浪费,少不得要用到现实生活里边来才是。
在香兰院吃过饭,明媚带着几个丫鬟告辞回沉香阁,走到半路上,她在小池子旁边站定了身子,望向了几个丫鬟:“谁去夫人那里回话?”
玉箫玉笛与玉琴三个人独局促不安起来,绞着手指低着头,玉箫怯怯的说了一声:“姑娘,我们不明白你这话的意思。”
“哼,你们几个不用给我装糊涂,夫人派了你们到我沉香阁来究竟是要做什么,这不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情?”金丝柳的枝条不住随着春风摇曳着,柔软的拂过她的衣襟,明媚瞧着那几个丫鬟苍白的脸色,心中甚是快意:“你们也是受人所迫,可做人总得要凭良心,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你们何苦要同着夫人来陷害我?”
“姑娘,我们真的没那个意思……”玉琴抬起头来,眼睛里有一丝丝恐惧,莫非姑娘想将她们推到这池子里头淹死?她身子瑟瑟的抖了抖:“到了沉香阁以后,我们都是姑娘的人了,哪里还能替夫人做事。”
“你倒是个聪明丫头。”明媚点头赞许:“那今日你去夫人那边回话罢,哪些该说,哪些不该说,你心里头可有个数?”
“姑娘,我去向夫人回禀,就说姑娘下午收拾了下沉香阁,晚上与姨娘在香兰院一起吃饭。”玉琴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姑娘与姨娘抱头痛哭,诉说离别之苦,眼睛都肿了。”
“另外呢?”明媚死死的盯着她:“你还看到听到别的没有?”
“没有,再也没有别的事儿了。”玉琴坚定的摇了摇头:“就只有这么多了。”
“很好。”明媚朝玉梨吩咐了一声:“拿一个银毫子出来打赏,我就喜欢这样聪明伶俐的丫鬟。”瞧着玉琴手里紧紧攥着那个小银毫子,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明媚笑了笑:“只要是忠于我的丫鬟,自然会有好处,我甚至能让她以后自己挑选夫婿。”
治人,总得恩威并施,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样的效果才会最好。明媚瞅着玉琴那背影慢慢消失在隐隐暮霭里,嘴角浮现出一丝快活的笑容来。
☆、第十八章请安(一)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外边树上的鸟儿便叫得十分欢快了,推开那雕花窗就觉轻风扑面,夹杂着一种淡淡的青草香味,一点点的钻入了人的心扉。窗户前边有几棵高大的梨花树,上边开满着雪白的花朵,正随风不住的簌簌坠落,地上已经是浅白的一层,仿若那新丰雪柳织就的毡毯一般,踏上去步步生花。
“姑娘,真真儿不自在,一早起来还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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