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跟大哥徐洹其实一直都是同学,从幼儿园一直到高中。那时候他常跟在他们两人身后一起玩,却已经记不清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才开始在一起。问大哥,徐洹也只笑笑不说。
年少的时候不懂感情,现在才发现,什么时候开始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从未分开。
放回相册,徐沂又从箱子里取出来四个飞机模型。他其实收藏了很多这样的模型,放满了好几个箱子,他为数不多的朋友都知道,而且曾经在侦察连上政治教育课的时候,他还当着全连办过一个小型的飞机展览。
然而这个箱子里的,他谁也没给谁看过。
相比其他箱子里满满的美式和苏式飞机模型。这个箱子里装的模型简单到几近简陋了,一个是用塑料做的双发歼八,一个是有机玻璃制成的单发歼十,一个是运八加装平衡木改造而成的空200预警机,一个是双发轰六。都是曾经或者现在空军服役的主战机型,而这些模型,都是大哥徐洹送给他的。
犹记得上军校的第一年,他放寒假的时候去徐洹所在的部队探亲,那也是他第一次在现场看到军机起飞的情景。他被批准进入塔台,亲眼目睹歼十战机在跑道上疾速滑行,拉杆爬升,最后冲上云霄,展翅翱翔。
那一刻,他真的体会到了什么叫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更让他骄傲的是,驾驶飞机的人,正是他大哥。
两次通场之后,飞机开始减速,最后稳稳地落在了停机坪上。他跑了出去,想近距离看一眼那架飞机。最后还是被大哥给拦住了,他摘下头盔,笑眯眯问他什么感受。
徐沂还记得当时自己说的:“真后悔没让你带着我一块上去。”
大哥哈哈大笑:“你小子,真带你上去了,我下来可就立刻被停飞了!那可是违反纪律的。”
又仔细端详了阵这四个飞机模型,徐沂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到了一旁。
箱子里还有些杂七杂八的,徐沂将它们都取出来之后,看到里面剩下的最后一样东西。那是一套崭新又久远的07式军装,天空蓝的颜色在时光的打磨下并未褪去,摸上去,手感也厚重地一如当初。
徐沂将衣服展开铺在床上,将一杠三星的肩章、领花、和铭牌佩戴好,拍掉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来到了镜子面前。对着镜子,他动作缓慢,一丝不苟地将军装穿上了身。这套衣服就像是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是如此的妥帖合身。
徐沂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曾有一个人的眼角眉梢与他是那么相像。那是他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然而不管怎样,此时此刻镜子里的他看上去是平和的,亦或是说无人知他心中所想。
徐沂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镜子里的男人,而后将军装外套的扣子一个个解开,将所有的东西下下来放好,衣服按照之前的折痕叠好,再一次抚平上面的痕迹,他将它套上袋子,放进了柜子里。
☆、第55章
到了晚上,褚恬的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何筱也跟着松一口气,这一整天,她都提着心在一旁看着褚恬,不敢问也不敢说,生怕她想不开出什么事。
这一晚,两人睡得很早。卧室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壁灯,暖气散发出足够的热量,整个屋子都温暖极了。褚恬和何筱肩并肩躺在床上,听着往外面的雪声,极其安静。
静谧的环境总容易使人困倦,不一会儿,何筱就昏昏然欲睡了。也是此刻,她突然听到褚恬低声开口。
“笑笑,我有时候在想,现在这一切会不会是我自作自受。”
何筱一下子就被惊醒了,她转过身去看褚恬,发现她双手伸在外面压着被子,眼睛看着天花板,神色平静,仿佛刚刚那句话不是她问出的。
“怎么会呢?”她将她的手塞进被子里,“别瞎想,快点睡觉。”
褚恬乖巧地任何筱给她掖被角,看着她有些紧张的表情,竟然笑了出来。躺在暖和的被窝里,她的心情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真的,笑笑。”黑暗中,她低低地说,“以前追徐沂的时候,我总是在想,要是那天没去农场参加联谊就好了,那样就不会遇见他。因为他的拒绝而伤心的时候,我就在想,不喜欢他就好了。我就想啊,干嘛总是吃力不讨好。心里也告诉过自己无数次了,放弃吧。可是,我怎么还是这么喜欢他呢。笑笑,我就是自作自受。”
这样说完,她心里有一点难过。
何筱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好一会儿,才说:“我虽然不知道,也不问你们为什么会吵架,我只问你,徐沂平时对你好吗?”
褚恬沉默了好一会儿。他对她好吗?
如果说不好,她或许真的会找到一大堆理由。他平常很少在家陪她,有什么事情好藏着掖着从来不跟别人说,性格表面温和实际霸道的要命,对她也管得特别宽,不让穿短裙不让化浓妆还不让睡懒觉。能说的,真是太多了。
然而,他对她真的不好吗?他在家她一样家务也不用做,知道她大手大脚还把工资卡全部交给她,纵容她所有的小性子,即便是吵架了也会先服软。如果没有触及他的底线,他对她真的算得上宠。
一想到这些,她会觉得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她可以原谅他的一切。然而每当她做下这个决定的时候,心里总有一个声音在提醒她:或许在她不曾得知的过去某一时刻,他曾经也对一个女人同样的好。
她爱这个男人,所以无法接受。是的,无法接受。
得不到褚恬的回答,也是何筱意料之中的。她笑了笑,说:“看吧,他对你也没你想象的那么差,对不对?”
褚恬也笑,笑得有些伤感:“对啊,所以我才纠结,想跟他说分手,都开不了口。”
何筱这次是真被吓到了,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恬恬,你发什么疯?分什么手?”
褚恬郁闷地撇撇嘴:“我就是随便说说。”
“随便说说也不行!”何筱自认自己真是太了解她了,知道她既然说得出口,心里肯定就会有过这种念头。打了个激灵,她说,“你可别乱想,有什么矛盾是不可解决的,需要走到分手那一步?还有,你现在想起来分手了,当初结婚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褚恬真是服了她这嘴上功夫了。
“哎呀,你又不是徐沂,你紧张什么呀?”见何筱脸色没有和缓,她只好晃晃她胳膊求饶,“我真的只是说说,我这是军婚,我就是想离也得徐沂同意才行啊,哪儿有那么简单!”
何筱哼一声,甩开她胳膊:“你要是真的要死要活地想离,你看徐沂会不会答应!”
褚恬被她问的愣住了。
是啊,如果她真的觉得过不下去了,非要跟他离婚的话,他会答应吗?
一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房间里只有呼吸声和雪花敲打在窗户上的声响。过了许久,久到褚恬以为何筱再也不会理会自己的时候,忽然听见她说:“不会的,恬恬。”
她的语气笃定而坚持,听得褚恬心窝一紧,眼眶一热。
到今年年底,他们就结婚满一周年了。然而此时此刻,回想起当初决定在一起的情景,仍清晰如作。
她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那一晚,包括何筱。并非说不出口,而是那太像一场梦,她怕一说出来,梦就醒了。但是褚恬知道,她永远不会忘记那一天。
去年的这个时候,正是她不告而别离开b市离开徐沂,回到四川的时候。走之前,她去了部队,想见徐沂一面。但是很不凑巧,那一天他不在。
来之前她特意剪短了头发,想以这种幼稚的姿态跟徐沂、跟过去的一年做一个了断。可得知徐沂不在时,她心里有点庆幸,又有些难过。
那时候母亲的病情已经不容乐观了,父亲褚屹山指望不上,所以她这一趟回去,已经打定了不再回来的主意。她不能再像之前一样四处乱跑,她要留在家里,好好照顾母亲。
褚恬曾经也设想过,真要跟徐沂告别的时候,一定要打扮地漂漂亮亮的。要当面告诉他:“徐沂,从今天起,我彻底放弃你了”,然后再给他一巴掌,权作是对过去一年的补偿。
可是他却不在。
那一刻她很想知道,老天究竟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安排,连一个完美的告别都不肯给她。她故作平静地离开,却在回去的车上不顾旁人的阳光嚎啕大哭,心里把徐沂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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