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了……实不相瞒,在下已不是洛邑守藏室史,此番前来鲁国乃是游历。叔孙大夫既是鲁国贵胄,何须如此大礼,折煞小人,折煞小人了。”
没了官衔,李然便是普通人一枚,甚至连普通国民都不如,因为说起来他是周游列国,但实际上也是逃难,可谓狼狈至极。
在场众人见状当即忍不住对李然感到好奇,其中一人道:
“听闻足下乃与太子晋亦师亦友,那想必足下才学必然超群绝伦,非同凡响呐!”
“今日之论辩正是胶着之际,分封与君制到底孰强孰弱,不知足下是何见解,何不下场论辩一二也好叫我等开开眼界?”
众人听得此言,纷纷称是,皆是想听听李然的高论。
那叔孙豹也是格外殷切,朝着李然再度作揖一礼道:
“今日豹举办之集会,便是想着集思广益,让天下学子多多交流切磋。子明先生今日既来之,若不言语一二,岂不遗憾?何不姑且一试?”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然想要拒绝也已是不能,但看着在场众人的目光,他却又有些不太愿意开口。
或许是由于这个时代的局限性,这些人的眼里除了他们所亲眼见过,所亲身经历过的一切之外,便是容不下其他异端的。你要说他们知书达理吧?他们往往还真能鼠目寸光给你看。但你说他们不学无术吧?但他们所说的还真能端得一副有理有据的模样来。
跟这帮人,李然实在想不出来有什么好说的。
但碍于叔孙豹的请求,他这言可谓不发也得发,毕竟人家是鲁国大佬,你这刚刚逃难而来的“乞丐”,就是冲着人家这大腿来的,你要不发言就想抱大腿,这显然不合适。
于是,在众人颜色不一的目光下,李然缓缓走入场中。
而此时人群的后方,一个头顶斗笠面纱的女子正翘首而立,看不清模样,一席白色长衣显得纯然高洁,身旁跟着两个仆人,也是颇为期待的看着李然。
“小主,婢以为叔孙大夫看人一向极准,他既如此看重此人,想必此人多半是有些本事的吧?”
“是吗?看看再说。”
女子脸上的面纱挡住了她的面容,也不知是何表情,只听声音显得十分的轻描淡写,不见任何波澜。
这边,李然进入场中,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眉头不由微微皱起。
这种场面,他只在自己导师做演讲的时候见过,而他一贯以来都是坐在人群的,而今头一次站在台上,紧张自是难免的。
但此时的李然,却猛然的想起了已逝的太子晋——他的好兄弟。
“子明,记得你的使命!去替天下苍生,找一条活路来!”
但见李然微微卷起长袖,略微使自己镇定下来后,目光一下子又变得锐利起来,整个人的精气神在瞬间发生了巨大改变。
若说之前的他看起来有些胆怯,有些无奈,那么此时此刻,这些胆怯与无奈都已烟消云散,转而换上的,乃是一副成竹在胸的自信,乃是一副自由自在的淡然与潇洒。
而后,只听他朗声道:
“分封者,权臣并起,尔虞我诈,勾心斗角,莫衷一是。”
“张公室者,专也!专者,君主权重,事必躬亲,若无惊人之魄力,铁血之手腕,广博之阅历,国家运行必然不畅,上行下效,策令难达,王权难及,何来霸业乎?”
“楚国之现状,当一时也,非长久之计,谁人又可保证楚之国君代代如武王,成王乃至庄王?”
此言一出,饶是在场众人早有准备,但还是被李然这一席话给震惊不已。
他们如何也没想到李然不但没有赞同分封,也没有赞同君权,反而将两种制度都进行了否定。
也就是这两套方案在他眼中,皆是不可取,皆是糟粕!
换句话说就是,在座的各位所说的都是垃圾!
在当喷子这件事上,他李然谁都不服!好歹自己也是受过十六年义务教育的。
“少主,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被追杀了……”
鸮翼听完李然所言,顿时瞠目结舌。
这种话能随随便便说的吗?你这怕不是打着灯笼回王畿,找死是吧?
跟着这种主人,可真是令人头疼啊……鸮翼只一阵脸黑摇头。
而这时,这场中的学子们在反应过来后,也纷纷开骂了。
“胡言乱语!按你这么说,两者皆不取,天下何如之?”
“呵呵,此言一出,便可断定此人乃是沽名钓誉之辈。”
“就凭你刚才说的这话,王室便该将你缉拿问罪!”
一时间,无论是赞成分封还是赞同振兴公室的学子,纷纷出言讨伐李然,群情激愤,激烈异常。
而此时,一直期待不已的叔孙豹却恰恰相反,忽的眼前一亮,脸上顿时露出了笑意:
“子明之胸怀,可谓当真沟壑万千,如此雄辩,非凡俗能言也,实叫人大开眼界啊!”
“不过子明,分封王权与振兴公室乃而今世道之典范,为何在子明口中竟都是如此不堪?”
叔孙豹显然想要知道更多,当然也是想要试探李然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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