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味

    今年元旦，小学同学李英家杀年猪请我们去。李英家在离城里三十多公里的农村，坐公汽不用一个小时就到了。我们一共去了六个同学，同学里除了我相对困难些，其他五人都有私家车。临去时李英丈夫（我们叫姐夫）再三打电话不让开车去，说那样开车的人就不能喝酒了，酒桌上有不喝酒的人是件很扫兴的事。

    我们坐公汽来到了李英所在的村子，那五个同学以前来过，他们道熟，在村中的小巷七拐八拐后，一幢二层小楼矗立在我们面前。小楼的大门外，一个中年男人热情地喊着我们。

    随姐夫进院，一股油暴葱花的香味飘了出来，我们六个人同时停住了脚步，仿佛这股香味是迎面吹来的大风。这时，李英笑哈哈地出来了，系着一条蓝色的围裙，手里拿着炒菜的小勺，越是走近我们，香味越加浓郁。

    “怎么这么香呢？”我脱口而出。

    “什么香啊？”李英夫妻有些莫名其妙。

    “你身上的味呗！”我认真地说。

    “哈哈！”李英大笑起来，用手遮住了嘴，道：“我身上香啊，你年轻时咋不说呢，早说就没他啥事啦！哈哈！”

    一旁的姐夫跟着“嘿嘿”直乐：“现在也不晚哪，你们把你姐领走，我再弄个嘎嘎新的回来。”

    我们都笑，开心地笑着进了屋。

    香味一直在我的鼻子里徘徊，勾引得我口水大增，我不由得走进了厨房。厨房有大灶也有液化气炉盘，大灶的铁锅没盖锅盖，锅里几乎都是肉和骨头，锅没有大开，慢慢地冒水泡，我明白，烀肉得用文火，晤出来的肉好吃；液化气炉盘上放着大勺，李英在哗哗地炒菜。厨房里已经不单纯是油暴葱花的香味，还有熟肉特有的香味。

    我边和李英说话，边琢磨这个香味，我感觉鼻子里的香味是那么遥远，象一幅朦胧的山水画在眼前晃来晃去我看见我奶奶了，在菜板上切手指头大小的葱头，然后往大勺里挝一块荤油，待油冒烟放里葱花炸，香味扑鼻而来。奶奶活着时家里没有液化气，眼前的情景是李英在忙活呢！

    “这种香味在城里是绝对找不到的，我们炒菜也油暴葱花，可是没有这个香味。”我肯定地对李英说。

    “你得了吧！”李英抢白我，头没抬就说：“去年他们几个也这么说，我看你们是好东西吃多了，感觉农村饭菜新鲜。”

    “你闻不出来？”李英的话我不同意，这个香味已经多少年没闻到了，我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虽然现在生活在城里，但我从来没装过“城里人”特别是那种看不起农村、却夸奖农村怎么怎么好的表里不如一假洋鬼子式的“城里人”

    “你们哪，不是我臭白你们，你们就是在城里吃馋啦！再说，现在城里农家饭店有得是，你们少去啦？净跑我这来装！”

    “李英姐呀，我装什么啦？”她显然不相信我的话，虽然没有嘲讽，但批评我的口气好象我是个撒慌的孩子。

    我想说城里的农家菜和李英这里的是两回事，至少菜的原料和做法就不一样，李英不容我说话，她说怕我站着乏，让我给她搭把手贴厨。

    我帮李英端一个菜以后，她平静地和我说：“天天都是这样的，哪有什么特殊的香味呀！猪倒是散着养的，粮食、瓜果、青草什么都吃，什么精饲料、添加剂的从没喂过，猪从小到大就象个农村人，完全是土里刨食过来的。要说有过时髦，也就是偶尔村里广播喇叭放点歌曲它能听听，嘻嘻对了，让你们把媳妇带来，怎么不带来呢？她们咋那外道呢？烦人！”

    我没有接话，只顾听李英和我说话，看李英忙碌的样子了。

    从进她家到现在，李英一直在忙活，走路生风，说话快言快语。她比我大一岁，脸的皮肤有些黑，这是农村生活和劳动环境的结果。但是，她不胖不瘦，浑身充满活力。特别是听见她的话后，感受她的心态是那样阳光，尤其每天生活在溢满香味的幸福中却浑然不觉，我不仅暗暗嫉妒起来，准确地说是替自己的老婆嫉妒。

    是的，李英姐和姐夫真诚地邀请我们这些人举家前来作客，但我们这些人的她们就是不来，还编排了很多理由，其实她们也不是不爱来，是怕吃肉、吃荤油，她们特害怕肚里有油水呢！她们为了健康而刻意粗茶淡饭，为了保持体形花钱买锻炼，为了永葆青春甚至吃补品，为了美容直至去手术她们已经不敢接触香味了！

    “干啥呢？和你姐说悄悄话还是偷肉吃啊？”

    姐夫出来喊我上桌喝酒，我依然若有所思。倒是他的话提醒了我，我从菜板上拿起一块肉吃了起来。呵，真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