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标现在能做什么。哪怕正如你所说,全国大部分军队都很好,可眼下我们七十九标如此萎靡不济,难道这不是我们的责任吗?”袁肃顺势而言的说道。
何其巩怔了怔,再次陷入了沉默,眉宇紧蹙,思绪万千。
“正如我们刚才谈论关于拼刺训练一样,我之所以强调勇气胜于技术,是因为现阶段我们中国军队普遍缺乏军人应有的勇气,很多士兵都只是来军营中混日子的普通老百姓罢了。我的依据正是基于摆在眼前的实际情况。只有当这些士兵意识到自己是军人时,拼刺技巧才能在他们身上发挥作用。”袁肃总结似的说道。
整个谈话虽然并不是袁肃预想的那样,但好歹前后总算能保持一致,他的目的就是通过谈论一件眼前的实例,来潜移默化的向何其巩传递“务实精神”。
在他看来,只有让这些军官深刻领悟到“务实精神”,他们才会安分的做好手头工作,而不会总把目光投放在所谓的“革命”、“国家大事”、“民主共和”等等这些事情上面。严格的说这也算是一种禁锢思想的做法,只不过这种做法是有好的一面。
何其巩毕竟是知识分子,很快就明白这次谈话的意义。其实过去的两个月里,他同样听闻过袁肃的种种传闻,比如袁肃为什么不离开七十九标返回保定军校,又比如袁肃被委任正式军官之后的所做所为。
虽然事实上真正为七十九标劳神费力的人是陈文年,但比起袁肃来说,陈文年就像是躲在幕后辛苦劳作的人。袁肃这段时间的作为不仅不少,而且每一件事都能引起轰动,从参与整编到军民x联防,再到最近的伙食改制。有些是大事,有些是小事,但所有事普遍引起了广泛的关注。
岂不说袁肃这么做的真实意图是什么,单就何其巩个人而言,这些事情绝对算的上是实事,而且又都是力所能及之事。
由此可以说明,就算不把“革命口号”、“爱国主义”挂在嘴边,一个人同样可以做出一番对国家、对人民有利益的事业。
何其巩缓缓吁出一口气,语气平静的说道:“我现在终于明白了,袁大人你为什么在一开始时会说打好白刃战最好的办法就是不打白刃战,因为目前我们中国军队根本拼不过白刃,在没有整体提高士兵素质之前,只能尽可能避免不擅长的战斗。”
袁肃露出欣然的笑容,点着头叹道:“克之兄你果然明白了。你说的很对,我正是这个意思。当然,我这么说的另外用意也是希望大家能明白一个道理,那就是凡事要一步一步的来,不能还没学会走路就想着飞奔。归根结底还是那句话,要脚踏实地,要务实。”
何其巩原本紧绷的表情渐渐舒展开来,虽然他心里对袁肃仍然有几分介怀,但私人情愫不代表客观所见,或许自己不喜欢袁肃这个人,然而却不能不赞佩袁肃的所作所为。
他不轻不重的笑了笑,随即说道:“今日与袁大人一谈,让我对袁大人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真没想到袁大人颇有一番见解。”
袁肃同样笑道:“你这话听上去可不像是称赞。不过我之所以与你谈这些,更重要的一点是我知道克之你是一个能干实事、肯干实事的人。就好比二营在你的管理之下有条不紊,士兵们甚至还积极参加拼刺训练。区区一个营自然不足挂齿,但假以时日克之你若能成为一方统帅,必然更能干出一番大成就。”
何其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反而有几分揶揄的说道:“不久前袁大人刚刚强调过做事要脚踏实地一步一步的来,如何现在又说出这样虚无托大的话呢?”
第87章,随营学堂
袁肃并没有感到尴尬,他是故意说出刚才那番话,目的就是要给何其巩一些暗示。他淡然自若的笑着说道:“你说的很对,不过事在人为,只要有宏图大志,相信早晚有这一天。”
何其巩仔细揣摩着袁肃的话,他感觉到袁肃是不会平白无故跟自己谈这些内容,甚至觉得从一开始的谈话就暗含着另外的意图。
然而这次袁肃没有给何其巩寻思的时间,他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哦,对了,一时想起这次前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请克之兄你帮忙,怎么说呢,这算是私事吧,还往克之兄千千万万要答应才是。”
一听到是“私事”,何其巩立刻脸色严肃起来,他可不会因为与袁肃说了一阵子话就会放弃原则,不过自己也绝不会那么小气,关键是要看是什么事情。他不动声色的问道:“袁大人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忙?”
袁肃说道:“我最近一直在考虑一件事,本来尚且还在犹豫之中,然而经过今天早上之后,我决定要尽快落实这件事。我计划在我们七十九标开办一个随营学堂,专门教导士兵读书识字,当然,并不指望他们能够出口成章,但最起码应该能达到读报纸的文化程度。”
何其巩微微扬了扬眉毛,他是读书人出身,而且之前还在学堂里当过教师,开办随营学堂教导士兵读书识字,这不仅仅是自己的专长,更是能完成自己当年为人师表的理想。只不过他心中仍然有疑惑,一方面是袁肃为什么突然热衷发展军中文化事业,另外一方面那就是为什么经过今天早上之后才下定决心。
“这是好事,不过袁大人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他问道。
“最初我只是觉得应该提高士兵的个人素质,文化是素质表现的一部分,只有让士兵提高自身文化程度,才能让他们明白真正的大道理。说到这里,克之兄你应该有所感触才是,对于七十九标上上下下的官兵们来说,他们当中有多少人能够明白什么是革命?”
何其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如今国内不仅仅只是当兵的目不识丁,甚至大部分国民百姓都是大字不识一个,而正是因为文化程度过低,许多人完全不明白什么叫“革命”。之所以会有这么多人响应革命号召,一部分是听从上级安排,一部分是以为革命之后可以获得更好的待遇,而更多的则只是跟风心态罢了。
“袁大人考虑的极是,这确实是一个很大的问题。就在刚才袁大人也说过,我们中国士兵的素质普遍不如洋人,除了体质之外,文化同样拖离的太远。”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
“直到今日早上,民兵督练公所发生了一件事,正是这件事让我痛定思痛,为我们民族的愚昧封闭感到悲哀。”袁肃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接下来他便将王二牛父亲被气晕的事情简单的向何其巩讲一遍。
“竟有此事,因为这天下没了皇帝反而还与他人发生争执?这还真是一件滑稽至极的事。”何其巩哭笑不得的说道。
“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是亲自去过隆庄。这件事虽然看上去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可却值得我们深思,正因为我们中国人受到几千年封建思想的荼毒,如今不仅民智未开,遗毒之深更是让人信函。民族要想强大,首要之事便是广开民智,而教育是开民智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办法。”袁肃深沉的说道。
“是啊,古往今来不是所有人都能读书,而且所读的书基本上也都是禁锢思想的死书。不得不说,袁大人你的想法是很对的,要广开民智就必须依靠教育。这件事义不容辞,在下愿意全力协助袁大人开办随营学堂。”何其巩十分郑重的说道。
“那就太好了,我先多谢克之兄你。至于随营学堂的具体安排,也劳烦克之兄你帮忙出谋划策一些,毕竟这种事我是外行人,除了这个点子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懂。”袁肃充满诚挚的说道。
他之所以将这件事全部交给何其巩来负责安排,除了对方比自己有经验之外,同时也是表现一种信任的意味。省的让何其巩误会自己利用这件事搞什么小动作,现在开办学堂的计划交给对方来办,一切都按照对方的意思,自然不会再多有怀疑。反过来也能让何其巩知道自己的心意。
“在下明白了,请袁大人放心,容在下几日思虑周全之策,一定尽快给袁大人答复。”何其巩语气热衷的说道。
“这件事就有劳克之兄了。”
虽然袁肃从始至终都没有跟何其巩谈论关于脱离二十镇的事情,但是他却成功动员何其巩与自己合作,这是自己与何其巩关系一个重要的转折点。
加上在这次谈话当中,他前前后后暗示和透露了许多信息,就算何其巩一时半会没能领悟,可当自己宣布脱离二十镇时,对何其巩来说也不会太唐突。
一旦随营学堂开办起来,何其巩不仅在军营中能有更多的发挥余地,同时也给了何其巩一个值得细心经营的事业。当何其巩花费心力投入到这个事业上来之后,袁肃宣布脱离二十镇时,对方在内心深处便会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潜意识,只要再稍微劝说一番,相信一定能拉拢何其巩站到自己这边。
谈话这些话后,已经过了中午的时间。
杜预早就从隆庄返回了,不过之前一直在外面等候,没有打搅袁肃与何其巩的谈话。
袁肃从第二营营务处出来见到杜预,杜预把隆庄的事情详细交代了一遍,说是把钱亲手交道王大牛手里,还说王大牛和他的弟弟当时感激的差点跪下来磕头。
何其巩站在后面默默的听完了杜预的汇报,心中又浮起许多思绪。
袁肃和杜预留在第二营吃了一顿午饭,之后便告辞返回城内。临走前,何其巩主动相送,并再次承诺会尽快准备好随营学堂的方案。
回到城内,袁肃去了一趟督练公所,询问郭文远关于处置王二牛的情况。
经过郭文远与其他几名军官的协商,已经决定对王二牛处于二十杖刑并每日加操一个钟点的惩处。这已经算是斟酌之后最轻的惩罚,毕竟考虑到王二牛私自离营事出有因,而且还有痛改前非的表现。
对此袁肃没有任何异议,郭文远决定就在今天傍晚训练结束时,当场所有人的面执行杖刑,让其他民兵都引以为戒。
袁肃没有打算留下来监督执行,只把这件事交给了郭文远处理,随即便返回标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