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
现如今,这些话,说出来,只需要短短的几秒钟。可是当初的她却如坠地狱,内心煎熬如同度过漫长的几个世纪。孤苦无依,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无助地在伦敦街头打转,她无比庆幸自己留下了这个孩子,可又无比担忧,没有父亲的小朋友会幸福么?
周恪初居高临下,这一刻,他看到了无所不能的霍明朗的无助与脆弱。她蹲在地上,就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呜呜地哭。
稍有差错,她都有可能后悔一辈子。那段时日,他却丝毫不知道。
“肚子一天天大起来,我却得了产前忧郁症,学校待不了了,我一个人在伦敦租了一个小房子。”
那时候,不知道为什么,那么穷。她又不肯告诉霍瑜,屋子潮湿阴冷,怀孕到后期的时候,正是冬天,伦敦的积雪厚地盖住了她的脚背,大早上,呼出来的热气就像是一朵朵白色的霜花。她营养不足,头发枯黄,早上想喝一杯热牛奶,拿着仅有的几便士一个人在伦敦的街头穿行。
“那时候,我十分恨你,十分恨你。”霍明朗说了两遍,似乎用尽全力。
周恪初轻轻闭上了眼:“不要再说了。”
“那时候你在哪里呢?我最恨的不是你骗我,不是你的所谓的未婚妻和妈妈来欺负我。我最恨的是,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永远也不在。你看,你在瑞士陪了宋如我多少天?她不过是你的朋友。你当初喜欢陆横波的时候,又做了多少事?”霍明朗终于止住了哭声,轻轻说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你闲来无事消遣的好对象,却放不到你的心上。”
“朗朗……”
霍明朗终于站了起来:“你不用说话。这些秘密早就腐烂在了十年前我疯掉的那一刻,要不是我好了起来,连我自己都要忘记当初那个这么可怜的自己。”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人格分裂么?”霍明朗没等周恪初做出任何反应就立刻接了下去:“我怀孕七个月的时候,抑郁症十分严重,整个人恍恍惚惚,出医院门的时候差点被流氓□□了。”
霍明朗站得笔直,就像是一棵永远都不会动的树一样,她外表坚强笃定,可是内里却早已斑驳零落,伤痕累累。
“后来我意识到自己病情加重,有时候觉得一一是强/奸犯的小孩,有时候大半夜冰天雪地也要在街上跳舞,我知道……我已经疯了。”霍明朗吸了一口气:“所以趁着清醒的时候,我去找了我哥。”
“周恪初,你还记得后来我们在布桑见到的时候,你总是对我很生气么?”
周恪初整张脸已经悉数安了下去,一双桃花眼中连一点光也没有。他突然想起霍明朗在废弃工厂里口吐白沫倒在地上的情景,他以为这辈子有一次就足以挖心挖肺,却没想到在很久之前,他不在的时候,霍明朗已经独自承受过一次。而他们重逢的时候,他也恨透了霍明朗,居然能够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要。哪曾想到,她不是不要,而是没有能力去要。
“其实,那时候你就应该一直生气,最好一辈子都那样,不要再来招惹我。”霍明朗笑笑:“这样我就一辈子成为霍医生,十年前的霍明朗再也不用出来,我也再也不必经历一次那样糟糕的回忆。”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一一生下来之后我彻底人格分裂,因为我潜意识里觉得一一是□□犯的孩子。我在心理上逃避这样一个认知,可是又想不到出路,所以把自己搞疯了。”
“这就是当年你不知道的事情,后来我念书上学,去了美国,一直到回国再次碰到你。”
霍明朗说完这些话,一个慢慢往回走,她经过周恪初的身边,稍稍停留了一下,说道:“周恪初,即便你现在再爱我,又有什么用呢?有些事如鲠在喉,永远膈应。我自认忘不了,你也忘不了。”
十二月的冷风继续吹,周恪初动都没有动,在霍明朗走过的那一个刹那,他下意识地伸出了手,可是到了半空,他又徒然地放下。
她知道他现在喜欢她,爱她,可是正如同霍明朗所说,爱真的能抚平一切伤痛么?爱真的是万能的么?霍明朗疯疯癫癫的十年又该如何清算?
“你想让我怎么做?”周恪初对着她的背影问道。
霍明朗越走越远的背影终于停顿了下来,她轻而缓的声音慢慢传了过来,因为哭过,嗓音显得有些嘶哑与低沉,可是周恪初却听得一清二楚。她说道:“你照顾了一一七年,将他教育得礼貌自立,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也很想教育他爱他。刚刚我说抚养权的事情,希望你考虑一下,我希望能好好补偿一一。”
“你们父子感情好,我也不会让你不见他的。我只是想让一一多待在我身边而已。毕竟,我这辈子难以生育,只有他一个孩子。”